焦世勛是個極其謹慎之人。

    在這海盜林立的海中洲，若是沒有幾分謹慎小心的性格，如何能混到今天這等威風？當海盜的確實力很重要，但是一味的逞強斗狠絕對只是不入流的小蟊賊，想要作威作福一呼百應，根本不可能。

    在看到遠處快速駛來的這四艘怪模怪樣的帆船之時，焦世勛心中就升起一股不妙的預感……

    試想，作為一個縱橫東海多年的老海盜，居然連對方的船型都未見過，豈不是一件超脫常理的事情？怎能不叫焦世勛心驚肉跳？

    尤為重要的是，前方駛來的敵船越來越近，整體輪廓已經(jīng)非常清晰，卻發(fā)現(xiàn)敵人船上床弩、拍桿什么的統(tǒng)統(tǒng)都沒有，唯一的特點就是開的快。難道水師的這種新式戰(zhàn)船就是依靠速度用船首的沖角來撞擊敵人？

    這完全不符合海戰(zhàn)的要求啊……

    就在焦世勛疑神疑鬼之時，一聲轟隆隆的炸響震蕩耳膜，已經(jīng)放緩船速并且在前往海面上完成一半轉(zhuǎn)向的敵船突然冒出火光，緊接著一股黑煙騰空而起。

    焦世勛睜大眼睛，莫名其妙。

    然而未等他嘲笑水師的新式戰(zhàn)船居然尚未交戰(zhàn)卻先行起火，便陡然發(fā)現(xiàn)眼前出現(xiàn)一個黑影。

    一個不知道是什么的東西如同閃電一般迎面奔襲而來，立在船頭的焦世勛嚇了一跳，下意識的便一矮身。

    “轟”的一聲巨響在身后響起。

    焦世勛訝然的牛頭看去，眼珠子差點瞪出來！

    只見站在自己身后的一干精銳海盜此刻橫七豎八躺倒一片，四五個體格精壯的海盜不知被什么東西砸到一般，骨斷筋折血肉模糊，慘叫聲和驚叫聲這時才響起。

    而不遠處的舵樓則出現(xiàn)一個黑乎乎的大洞，堅固的木板破碎開裂。

    怎么回事？

    焦世勛迷茫的睜著眼睛，渾然不知發(fā)生了何事。

    剛剛還好好的，怎地就突然倒了一地，血肉橫飛？

    他抬頭看了看天，瓦藍瓦藍的萬里無云，難得的好天氣，可剛剛的炸響是怎么回事？難道是老子壞事做盡、喪盡天良，老天爺旱天打雷要收了我去？

    *****

    “打中了！”

    “打中了！”

    新式戰(zhàn)船上一片雀躍歡呼。

    說實在的，連續(xù)多日的操練，使得戰(zhàn)船上的炮手們明白這種火器雖然威力巨大，但是準星實在偏得離譜。敵船距離太遠，瞄準本就不易，再加上火炮發(fā)射的時候會產(chǎn)生非常強大的后坐力，使得炮身難以遏制的發(fā)生移位，準頭就更偏了。

    開戰(zhàn)第一炮就打中目標，簡直就是七十歲的老漢一發(fā)得子那樣的概率……

    “清理炮膛！”

    “裝藥！”

    “填彈！”

    “準備——”

    “放！”

    雖然各個興奮不已，但是火炮長的命令立即下達，炮手們只得壓抑住興奮的心情，按照平時操練的流程迅速完成自己的工作。

    先用扎著豬鬃的刷子清理掉炮膛內(nèi)殘留的火藥殘余物，緊接著將定量火藥的紙包放入炮膛，最后將圓圓的失信鐵彈裝填進去，用長長的鐵釬子將其捅到炮膛的底部。

    戰(zhàn)船在運動，射擊的角度也要隨之調(diào)節(jié)。

    片刻之后，四艘戰(zhàn)船上的四門火炮再次發(fā)出怒吼，四枚鐵彈被火藥推射出去，較小的炮管長度和較大的口徑，使得炮彈的初速極低，即便如此，炮彈的出膛速度也幾乎達到了人眼的極限。

    遠處的海面上連續(xù)濺起四朵潔白的浪花，四發(fā)炮彈無一例外的落空。

    炮手們 p;炮手們并未氣餒，迅速的按照規(guī)制的流程快速操作，裝填炮彈。而率先脫離主力的四艘戰(zhàn)船則在海面上完成了轉(zhuǎn)向掉頭，風帆只是升起了一半，速度便已經(jīng)跟全力追趕而來的敵船保持同步，一面向著主力船隊的方向撤退，一邊不停的開炮。

    一時間，海面上炮聲隆隆，一朵朵黑煙騰空而起，一朵朵水花飛濺。

    海盜船似乎見識到了火炮的威力，不斷的加速想要追上新式戰(zhàn)船拉近距離來一個接舷戰(zhàn)。可水師的新式戰(zhàn)船速度太快，就這么在前頭慢悠悠的吊著，幾乎保持著相同的距離，火炮不斷的發(fā)射……

    現(xiàn)在的火炮既沒有瞄準裝置，穩(wěn)定性也差，準確率自然讓人蛋疼。不過不停的炮擊總算是量變引發(fā)了質(zhì)變，其中一枚炮彈幸運的擊中敵人旗艦的水線部位。

    在攜帶著巨大動能的鐵彈面前，敵人旗艦的船板就像是破紙一般被輕易的撕碎，海水在重力的作用下瘋狂的涌進鐵彈擊碎的缺口，只是片刻之間，敵船已經(jīng)開始傾斜。

    甲板上的海盜亂哄哄的亂竄，開始的時候還嘗試著下到艙底補救，但是隨即便放棄了這個想法。開始有人跳入海里游向友軍的戰(zhàn)船，使得整個船隊瞬間亂成一團。

    焦世勛魂兒都快嚇飛了，該死的水師這是什么武器？

    距離這么遠，就能使得己方損兵折將，甚至連自己的座船都被擊中！感受著腳下的座船緩緩的傾斜，船頭漸漸下沉，耳邊響徹著炮聲和屬下勸解其棄船的喊聲，焦世勛只覺得一顆心冰涼涼的隨著座船不斷的下沉。

    僅僅只是四艘怪模怪樣的新式戰(zhàn)船，裝備了這種威力強大的遠射武器之后便能讓自己座下的這艘戰(zhàn)船毫無抵抗能力的沉沒，若是有十艘、一百艘這樣的新式戰(zhàn)船，諾大的東海，也將再無海盜的立錐之地……

    不過此時顯然不是思慮以后的時候，若是不能擊潰眼前的這支水師船隊，一旦被其銜尾追殺，自己辛苦創(chuàng)下的這點家業(yè)就將毀于一旦！

    沒辦法了，硬著頭皮往上沖吧，狹路相逢勇者勝！

    焦世勛一咬牙，大吼道：“都特么給老子鎮(zhèn)定！咱們這么多船，他能打得沉幾艘？聽老子的號令，都給我往前沖，只要接舷，就讓這幫小崽子知道我‘青皮蛟’的厲害！”

    他在海盜當中威望極高，這么一喊，迅速穩(wěn)定了軍心。

    是啊，水師的這種武器雖然威力很大，隔著這么老遠也能擊沉戰(zhàn)船，但是只要靠近了接舷戰(zhàn)，這幫泥腿子出身的小崽子怎么可能是他們這些身經(jīng)百戰(zhàn)的海盜的對手？

    沒說的，沖沖沖，只要沖到近前，那就勝利在望！

    焦世勛放棄已經(jīng)開始緩緩下沉的座船登上臨近的一艘戰(zhàn)船，升起旗幟下達了沖鋒的號令，“嗚嗚”的號角聲中，無數(shù)的海盜船打了雞血一般瘋狂的前沖！

    當火炮再次擊沉一艘敵船之后，水師的主力和瘋狂沖來的海盜終于狹路相逢！這個時代的海戰(zhàn)，為了發(fā)揮沖角的威力，向來是船頭對著船頭沖擊，其次才是舷側(cè)拍桿拍擊、弓弩勁射，最后接舷肉搏。

    兩支船隊就像是兩群憤怒的公牛，在遼闊的海面上狠狠的撞在一起！

    “砰、砰、砰”

    沖角的撞擊聲不絕于耳，一陣陣令人牙酸的“咯吱”聲接連響起，船身不夠堅固的戰(zhàn)船被撞得船體斷裂、龍骨扭曲，站在船舷便的兵卒不斷被震蕩落水，慘叫一片。

    然后，飛蝗一般的箭矢在海面上飛射，雙方的兵卒不斷有人慘叫著中箭，戰(zhàn)況慘烈。

    只是片刻的功夫，雙方戰(zhàn)船交錯，最慘烈的接舷戰(zhàn)到來！

    海盜們緊緊握著手中的兵器，絲毫不懼激射而來的箭矢，哪怕有人中箭也只是慘哼一聲倒地，其余人都紅著眼狠狠的盯著面前的水師戰(zhàn)船，就等著距離再近一些，就跳到對方的甲板上大開殺戒！

    而水師戰(zhàn)船上的兵卒亦都整齊的列陣，等待著即將到來的血戰(zhàn)！

    船身交錯，船舷離著船舷越來越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