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一一不知道自己在黑暗里睜了多久的眼睛,直到感覺枕頭下手機震動,才回神。
她摸出來。
小叔叔:【睡了嗎?】
薛一一愣半秒,立刻從床上坐起來,想著自己鎖門了,又安心不少地躺下去。
她回復:【睡了?!?/p>
很快,手機又震動一下。
小叔叔:【睡了怎么回的信息?】
又震動兩下。
小叔叔:【夢游啊?】
小叔叔:【你教教我?!?/p>
薛一一咽一口口水:【我已經(jīng)睡下了,只是還沒睡著?!?/p>
小叔叔:【睡吧?!?/p>
薛一一剛把手機放到枕頭下,又震動一下。
她摸出來。
小叔叔:【明天帶你出去玩兒?!?/p>
薛一一盯著這排字。
她記得自己在車上時,已經(jīng)拒絕過了,說明天呆在家。
她現(xiàn)在有些恍惚在車上時是不是表達過拒絕。
下一秒,又不糾結(jié)了。
她有沒有表達過拒絕不重要。
她根本沒有拒絕的權(quán)利。
施璟也不會參考她的意愿。
他們之間,一直是施璟握著絕對的掌控權(quán)。
薛一一認清現(xiàn)實,低落地把手機放到枕頭下,拉了拉被子。
明天,不知道要去哪兒。
一整天,少說也有八個小時。
總不能像今晚似的只是吃吃飯吧?
黑暗里,薛一一手指覆上自己的嘴唇。
今天,也不止是吃飯。
他親人和他做人一樣,直接,霸道,猛烈,又不講理。
一味索取。
不管別人能不能承受。
想著想著,薛一一感覺整個人都酥酥麻麻的,還有些熱,她掀開上半身被子。
又過了一會兒,薛一一起床。
她沒開燈,淺色的眸在夜色里有一兩顆星點。
薛一一將房間空調(diào)溫度調(diào)制最高,然后走進浴室,站在花灑下,打開涼水。
淋十分鐘涼水,回溫度高達30的房間呆十分鐘。
如此反復,折騰到半夜。
第二天,施璟電話聯(lián)系不上薛一一,上房間找人。
薛一一還窩在被子里,只露出一個小腦袋,烏黑發(fā)絲散了一枕頭。
施璟一眼就發(fā)現(xiàn)不對勁。
平日里白皙無暇的臉頰,此刻泛著不正常的潮紅。
施璟伸手過去,貼一下薛一一腦門。
發(fā)燒了。
薛一一沒戴助聽器,也就沒發(fā)現(xiàn)施璟來了。
她頭疼得眉心皺起,眼睛又脹又澀,連眼皮都懶得掀開。
察覺到額頭上的手,還以為是王姨又來關(guān)心自己了。
她拉住‘王姨’的手,瞬間感覺不對。
王姨的手因為常年干活,是褶皺的粗糙。
而現(xiàn)在這只手掌,摸上去骨骼明顯,不干也不糙,指腹有繭,指部有疤痕。
尺寸還很大。
薛一一倏地掀開眼皮。
她本能縮手,反被一把抓住。
施璟彎腰,眼睛在薛一一臉上游走,嘴巴動了動。
薛一一唇語不好,加上一時心慌,完全沒看懂施璟說了什么。
她撐著床,要起來。
施璟攬住薛一一肩膀,扶一把。
薛一一伸手去拿助聽器。
施璟看出薛一一的行徑,先一步夠著助聽器,坐下,將女孩兒單薄的身子環(huán)到胸前,手指勾起柔軟的發(fā)絲,將助聽器戴上潔白耳廓。
薛一一聽見施璟語氣責怪地問:“就一個晚上,怎么就搞成這幅樣子了?”
薛一一撇開臉,捂著嘴咳嗽兩聲。
施璟:“我叫徐醫(yī)生過來一趟?!?/p>
薛一一一把抓住施璟胳膊,朝他搖腦袋,比劃:“我還好。”
然后,她指一下床頭柜上的幾個藥盒,比劃:“已經(jīng)吃過藥了?!?/p>
感冒確實不是什么大事。
施璟拿起床頭柜上的藥盒,翻看。
有退燒藥,有咽喉片,還有止咳片。
藥物日期都在保質(zhì)期內(nèi)。
看數(shù)量也確實吃了一次了。
薛一一鼻子有些堵,仍然聞見淡淡的男士香水味兒。
她偷瞄過去。
施璟今天穿一件很有格調(diào)的鐵灰色豎條紋短T,下身黑色休閑褲,扎黑色寬皮帶。
手腕疊戴跟佛珠同色表盤的男士手表。
薛一一抿一抿唇,扯一下男人衣服。
施璟垂眸,看著那只小手,順著手臂,視線落在薛一一泛著紅潮的小臉上。
他挑一下眉:“?”
薛一一比劃:“今天還出去嗎?”
施璟咽一口氣:“歇著吧?!?/p>
薛一一垂目比劃:“對不起?!?/p>
施璟深吸一口氣,手掌揉揉小腦袋:“下次再帶你去玩兒,嗯?”
薛一一慢半拍,點一下頭。
施璟拉起被子:“睡會兒?!?/p>
薛一一縮進被窩。
施璟撥一下薛一一耳邊頭發(fā):“不摘助聽器?”
薛一一輕輕搖頭。
施璟:“睡吧?!?/p>
薛一一閉上眼睛,耳朵卻立著。
大概幾分鐘,聽見男人走出房間,關(guān)上房門。
薛一一睜開眼睛,長長吐一口氣。
中午又吃過一次藥,再睡醒,體溫恢復正常,頭不痛了。
身體還是疲乏,嗓子也感覺冒煙。
薛一一起床,喝幾口水,披一件衣服,坐到書桌前,看會兒真題,做會兒試題。
傍晚,王姨端著飯菜進房。
薛一一每一口吞咽嗓子都痛,她實在沒胃口,寥寥幾口便不吃了。
飯后半小時,吃完藥,沒過一會兒眼皮開始打架。
薛一一躺上床,摘掉助聽器,又睡過去。
這一覺睡得迷迷糊糊。
再次睜眼,天已經(jīng)黑透了。
房間,只書桌上的護眼燈開著。
護眼燈有好幾種模式,也有好幾個亮度可調(diào)。
現(xiàn)在的燈光,是最溫柔的暖黃色,亮度也是最低的。
施璟上身白色寬松T恤,下身運動短褲,頭發(fā)軟塌塌的遮著額頭。
他右腳搭在左腿上,整個背脊依進椅子。
手上舉著高考真題,在看。
不知是世界太過靜謐,還是燈光太過溫柔,薛一一看見不一樣的施璟。
是柔和的。
薛一一眨下眼睛,撐坐起身。
施璟余光察覺床上動靜,放下腳,也放下手上的真題集:“醒了?”
薛一一戴上助聽器。
施璟站起身:“醒了就起來吃點東西?!?/p>
薛一一沒有下床的意思,坐在床上比劃:“我不餓?!?/p>
施璟:“多少吃點,我去拿?!?/p>
說著,離開房間。
幾分鐘后,施璟端著吃食進來,放在小圓桌上。
薛一一坐下。
一小碗米飯,一盅湯,一碟子…翡翠豆腐。
施璟側(cè)坐在書桌前,暖黃色燈光將他的身影投到薛一一眼前。
薛一一木訥的,緩緩抬頭。
施璟右手指間一根粉色中性筆,隨意翻轉(zhuǎn):“聽說你沒胃口,我就去買了,昨兒看你還挺愛吃?!?/p>
女孩兒白皙的膚色因為生病格外煞白,那雙淺色的眸,盈盈水光地望著他。
一動不動。
施璟的心,被不知名的東西點了一下。
他不爽地‘嘖’一聲,手中中性筆‘啪’地放書桌上。
生個病,就會撒嬌使喚人了!
他眉心褶皺:“你想吃什么?”
站起身,妥協(xié)道:“我去給你買?!?/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