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半夜,東城焚尸所七號房。
秦河躺在鋪蓋上翹著二郎腿枕著腦袋,哼著小調一臉安逸。
大王八伸著長長的脖子,中間打了兩個結。
一個結纏在柱子上,一個結纏在風箱拉桿上,脖子極有彈性的一伸一縮,帶動風箱鼓風。
爐火燒的通紅,熱浪灼人。
時不時,它還能彎下頭卷起旁邊的油瓢和薄皮鏟子,往爐子里加點火油或者煤。
為了達到這個效果,秦河把自己的四顆力量果、一顆金創(chuàng)丸全砸了進去。
效果也是相當滿意,王八掄還沒試過,但焚尸是足夠了。
大王八干勁十足,有它照料,焚尸速度比佛性焚尸那是提高了一大截。
很快,今晚分配的普通變尸焚化。
過往很普通,給了個技能:凈味術。
凈味術:施展此術,您可以凈除目標身上所有的異味,效果因目標而異。
秦河一看。
不錯,挺實用。
上次徐長壽還說自己身上一股子尸體和煤炭混合的味道,很難聞。
這回好了,咱秦爺也能清清爽爽、干干凈凈了。
學習,施展。
消耗了一點點法力。
效果相當不錯,連咯吱窩下面都沒味了。
想了想,秦河又對大王八丟了個凈味術。
大王八一股子泥腥味兒,味比自己還大,這回也沒了。
日常小技能,相當實用。
壽衣尸雖然難燒,但勝在體型瘦小,看進度天亮之前焚化沒有問題。
時間一點點過,當天邊泛起第一抹魚肚白的之時。
壽衣尸按時焚化。
黑白幕布緩緩垂落,皮影演繹,秦河看到了壽衣尸的一生。
壽衣尸本名叫紀無病,是蜀地龍安府平武縣紀家長子,生來天殘,是個侏儒,起“無病”這名,是他父母希望他年歲見長能疾病自愈。
可侏儒之癥,是命中天定,何來自愈之說。
紀無病生而矮小,長至四歲才剛剛學會走路,父母本就對他不喜,加上后來又育了第二子,取名紀天祿,對紀無病這個長子,就更加冷眼相待了。
兄弟二人待遇自此天差地別,紀天祿吃穿用度皆是上等,滿月、周歲、垂發(fā)、束冠都是大擺筵席,廣宴賓朋,好生熱鬧,人長的也是一表人才。
紀無病呢,又矮又黑,跟個猴兒似的,整日與家中下人為伍,凈吃些殘羹剩飯度日。父母對他是眼不見為凈,驅趕至柴房居住,三五月難見一面,家中就像沒了這號人,連家里下人和狗都敢欺負他。
但不好歸不好吧,這紀無病好學。
家里給紀天祿送去私塾上學,但紀天祿吊兒郎當沒個人樣,三天兩頭不上學,盡交些狐朋狗友。
倒是紀無病在墻后偷聽,熟了四書五經(jīng)。
私塾的教書先生也慢慢發(fā)現(xiàn)了這個時常在墻后偷聽的紀無病,一問之下才知道,這居然是紀家長子。
教書先生見他好學,考校幾句也是對答如流,覺的是個苗子,便讓他入室旁聽。
就這么天長日久,日久天長。
多年過去,兄弟二人一個荒廢了學業(yè),一個學有所成。
經(jīng)教書先生力薦,紀無病連過縣、府兩試,成了一名童生。
什么叫童生?
童生就是考功名前的預備才子。
功名考試可不是隨隨便便一個小老百姓進去就能考的,那必須經(jīng)過縣、府兩道“自考”,才有資格去考功名。
這紀無病成了童生,再進一步可就是秀才了。
如今大黎朝的秀才不值錢,但也是正兒八經(jīng)的功名,家中若是有錢再捐個官,做個縣丞、主簿這等九品芝麻官,也是可以的。
而且這些年紀無病腹中文墨見長,還得一女子青眼,芳心暗許。
這女子出自一大戶偏房,母親是青樓女子,在家中也是不招人待見,名叫古小月。
倆人經(jīng)歷相似,惺惺相惜是越走越近,長相來往便私定了終生。
到這,應該說紀無病的人生算有希望了。
可這希望有多大,苦難就有多深。
紀無病是有希望了,紀天祿呢?
紀天祿一看,自己這個天殘哥哥,擺明是要爭奪家產(chǎn)啊。
考上秀才要做官的話,那得捐一大筆錢,就紀家這個家底,少說也是一半家財。
父母可是當著他的面許諾過,待他們百年之后,家財全由他繼承,紀無病分文不得。
紀天祿扒著指頭一算,這是拿自己的東西去換哥哥的地位。
換好之后呢?
哥哥是長子,自古長幼有序,那剩下的家財是給自己呢,還是給哥哥?
半斤八兩了這就。
紀天祿左盤算又盤算,不行,我得弄死這哥哥。
他是個廢物能活,他要是敢冒頭那就得死。
以前也沒少欺負他,有他沒我。
于是,就在紀無病趕考的路上,紀天祿雇傭的幾個亡命徒動手了。
紀無病百般求饒亦是無用,被打斷四肢浸入河中溺死。
紀無病死了,尸體沿河漂了一天一夜,又活過來了。
不是尸變,而是遇到了一個異人。
異人給了他兩個選擇,一個是自生自滅,一個是接受斷體重生之術,事成之后,許他復仇。
紀無病四肢被打斷,哪有什么選擇,加上怨氣沖天,便答應了。
這一應,便是三年苦難。
異人所謂的斷體重生之術,就是煉尸術。
還是活人煉尸。
過程不詳述,總之那三年,紀無病被折磨成了半人半尸,白天還能保持一絲清醒,晚上就成了狂躁的怪物。
三年之后,煉尸小成,要見血了。
異人帶著紀無病回到了紀家。
紀無病百般求饒,讓異人帶自己走。
因為他知道,一旦夜黑,自己兇性大發(fā),紀家將會被滿門殺絕。
紀天祿該死,可家中還有父母。
到這一步,紀無病還留有一絲感情,一絲人性,不愿親人遭難。
可異人來此就是為了磨滅紀無病那最后一絲人性,怎會答應。
夜幕降臨,紀無病苦苦抵抗心中的兇性,直到……他看見了一個人。
誰?
古小月。
古小月懷抱一孩兒,與那紀天祿長的是一模一樣,紀天祿還在一旁逗弄,一家三口其樂融融。
原來紀無病失蹤后,古小月傷心了半年多,也找過紀無病,可人終究得活著,時間會沖淡了一切,古小月到了嫁娶的年紀。
紀天祿上門了,一是瞧古小月長的好看,二是多少有一種病態(tài)的心理。
古小月心中抵觸,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容你抵抗。
古小月就嫁給了紀天祿,三年過去有家有孩兒,漸漸的也將紀無病徹底忘卻。
這本是情有可原,可落在早已成了半人半尸的紀無病眼里,卻成了斬向他最后一絲清明的刀。
受盡冷眼,寒窗苦讀,大好前程卻被打斷,自己害成了半人半尸的怪物,而殺身惡人……卻在眼前享受著本屬于他的天倫之樂。
兇性大發(fā)之下,紀家上下三十六口無一生還。
那一夜,紀無病抱著死去的古小月哀嚎了整整一個晚上。
再后面,就是飛魚衛(wèi)與異人對他的一番爭奪了,略過不述,最后被秦河從東城亂葬崗放出。
影燈攝魂,審判秤重,黑袍人開金口:“生而不幸命中定,一死難求苦難開,行差踏錯難平怨,閻王殿前何訴冤,苦哉?!?
獎勵:馬兒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