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色的糖漿在粗陶鍋里咕嘟冒泡,沈桃桃叼著根細柴棍,眼風斜掃過坐在門口擦著鞭子的謝云景。
三天之期一滿,沈桃桃就將這尊大神收拾收拾送回官署的炕頭上了。
可謝云景卻養(yǎng)成了一個令沈桃桃頭疼的毛病,每天必來沈家溜達一圈。
鍋里濃稠的糖漿已經可以拉出金絲,沈桃桃趕忙舀出來淋在削光的松木棍尖上,凝成琥珀色的糖球。
“呶?!北鶝龅哪竟髟谥x云景的唇邊戳來戳去,“嘗嘗我獨家秘制的棒棒糖。”
硬糖殼頂著齒關,謝云景被迫張口含住。
她怎么什么東西都敢往我的嘴里捅,正欲發(fā)作,卻見她變戲法似的又摸出根糖球。
粉舌探出,慢悠悠地舔過糖球表層凝結的霜花,洇開的濕痕在琥珀糖體上蜿蜒出晶亮水路。
火塘里的光染紅她微鼓的腮幫,喉間逸出小貓啜奶似的輕哼:“唔……好甜……”
謝云景齒間的糖球“咔嚓”碎裂。
喉結失控地急滾,領口下繃緊的肌膚滲出細汗,竟然有些燥熱難耐。
這糖……肯定有毒。
“棒棒糖十根……”沈桃桃舌尖卷走唇角糖漬,糖棍直指他沁汗的鼻尖,“換二十尺細棉布,不過分吧?”
糖漿在謝云景后槽牙黏成沼澤。
他猛地扯出糖棍:“沈桃桃!你這如意算盤……”狠話卡在舌尖,對面的沈桃桃竟探身湊近,將舔得濕亮的糖球在他薄唇前一晃。
“你別嘴硬了,”糖球收回,重回她貝齒間危險的磨蹭,“我都看到了,你剛剛吃的眼睛都直了?!蓖孪⒐鹣銍娫谒麧L燙耳廓,“換點嘛,你不吃虧的?!?/p>
她的動作專注而隨意,渾然天成,帶著一股渾然未覺的風情。
舌尖靈活地繞著糖球打轉,每一次舔舐都讓那塊硬糖表面融化些許,變得更加水光瀲滟。
濕濡的水聲在寂靜的雪地里被無限放大。
謝云景的眼神驟然深暗下去。他強行壓下翻騰的思緒,試圖將目光從她那帶著魔力的唇舌上撕開,卻仿佛被無形的糖絲纏繞。
齒根殘留的甜味與眼前這活色生香交織,某種更原始的渴望在深處嘶吼。
“求求你了……”沈桃桃含混地咕噥了一聲,濕漉漉的舌尖終于戀戀不舍地離開糖球表面,留下一個淺淺的凹痕。
她晃了晃手里水光淋漓的糖球,像個精打細算的小守財奴,偏偏眼神純澈得讓人生不起氣。
就在謝云景被這股甜膩又火辣的焦灼逼得快要繃不住,想要一把掐住她脆弱的脖頸讓她停止那折磨人的舔舐時,一道影子畏畏縮縮地從柴垛旁蹭了出來。
“主子……屬下倒是有個不成熟的想法,”張尋的聲音壓得極低,帶著點賊兮兮的試探。
目光在沈桃桃水潤的唇和自家主子額角隱現(xiàn)的青筋之間飛快一掃,“離咱最近的,能扒拉出大批好布的地方……”
他吞了口唾沫,壯著膽子吐出兩個字,“狄戎。”
“鷹嘴澗?!彼袷桥卤欢禄厝ィZ速飛快地補充,“去年朝廷為了安撫那幫蠻子,從南邊運來了上好的錦緞和細棉布,全堆在他們那邊的冬儲倉里?!?/p>
張尋一邊說,一邊小心翼翼地觀察著自家主子的臉色,生怕點燃這座瀕臨爆發(fā)的火山。
沈桃桃的動作瞬間頓住,含著糖球的嘴巴微張,眼睛瞪得溜圓,里面映著跳躍的光:“狄戎?搶他丫的……”
后面兩個字在謝云景驟然射過來的視線里,硬生生吞了回去。
沒有半分征兆,謝云景的身影已如山岳般逼近,一只鐵鉗般的大手,帶著不容抗拒的力量,猛地攫住了沈桃桃的后頸。
粗糙的觸感緊貼著她溫熱柔嫩的頸窩,微涼的指尖陷進她散亂的烏發(fā),幾縷被糖漿黏連的青絲纏繞在他的指節(jié)上。
他低下頭,灼熱滾燙的呼吸,裹挾著棒棒糖的味道與方才被她勾起的、殘余的甜膩欲望,狠狠撲打在她耳后敏感的肌膚上。
每一個字都仿佛從齒縫里碾磨出來,帶著瀕臨爆發(fā)的風暴,“搶?這陣子是不是把你慣得不知天高地厚了?你可知一旦發(fā)起戰(zhàn)爭,要死多少人?”
沈桃桃被迫仰起頭,被迫承受著這幾乎將她吞噬的、充滿侵略性的威壓。她能清晰地看到他眼中的暴戾,和那翻涌著的某種被壓抑的熾熱。
近在咫尺的唇,線條冷硬如刀削,微微開啟著,每一次吐息都帶著滾燙的雄性荷爾蒙和脅迫感。
巨大的恐懼和被冒犯的怒意同時在她胸腔里炸開。
她猛地掙扎,試圖擺脫那鐵鉗般的掌控?!胺砰_我,謝云景你個王八蛋,我說的有錯嗎?狄戎搶了咱們多少東西!我們搶回來點怎么了?難道龜縮在這冰窟窿里就不死人了么?”
聲音因為被他扼著頸子而帶著一絲怪異的尖厲,卻又倔強得如同風雪中挺立的荊棘。
她那不服輸?shù)难凵裰苯訉ι狭怂紵谏鹧娴耐?,毫不退縮。
“那你可知,一旦我們去搶,狄戎就有借口再次開戰(zhàn)?”謝云景的唇線勾出一個近乎殘忍的弧度,拇指帶著粗礪的質感,重重擦過她頸側那凝固了的琥珀色糖漿,“寧古塔是必經之地,你這只野貓,到時候還有熱炕頭睡么?”
那動作緩慢而極具侮辱性,帶著一種審視獵物的冷酷,卻又在接觸皮膚時帶來一陣詭異的、如同過電般的戰(zhàn)栗。
兩人在冰寒的空氣中無聲對峙。
風雪呼嘯著掠過屋檐,卷起地上細碎的糖塊殘骸。
灶膛里的光在他們緊貼的身軀上勾勒出一道明暗交織的剪影,一個如墜冰窟、倔強抵抗,一個被野火焚身、幾近失控。
粘稠的糖漿混合著風雪的氣息,在冰冷的空氣中發(fā)酵成一種曖昧的氛圍。
“蒙上臉不就得了,彪貨才舉著大旗去明搶。”沈桃桃白眼一翻。
良久。
“呵……”
謝云景最終從喉嚨深處擠出一聲意味不明的低笑。
扼住她后頸的手力道驀地一松,卻沒有完全撤離,只是由抓握變成了半掌控的鉗制,粗礪的指腹甚至無意識地在她發(fā)絲間摩挲了一下。
“帶她同去?!彼鋈粋阮^,對著僵在一旁、冷汗都差點凍住的張尋下令,聲音恢復了一貫的冰冷沉穩(wěn),但每一個字都像凍硬的刀鋒。
“啊?是!屬下這就……”張尋一個激靈,下意識就要應命。
“備馬?!敝x云景打斷他,深邃如寒淵的目光緩緩轉回沈桃桃臉上。
他用另一只冰冷堅硬的手指,極其緩慢而又極具力度地點了點她仍在劇烈起伏的心口,“沈桃桃,一會別嚇破了膽。”
“我不怕,不是有你呢么?謝爺?”沈桃桃一聽說可以去搶布,完全忘了剛剛掐脖子的過節(jié),無縫銜接討好臉。
謝云景的身體再次微微前傾,與她額頭相抵,薄唇幾乎擦著她的唇瓣開合,溫熱的吐息拂過,帶來令人戰(zhàn)栗的麻癢,話語卻如刮骨鋼刀:
“到時候,叫爹都不好使?!?/p>
馬鞍硬得像塊生鐵,顛簸的每一下都精準碾過沈桃桃臀腿酸脹的嫩肉。身后男人滾燙的胸膛緊貼她后背,戳得她肩胛骨生疼。
粗重的喘息混著熱氣噴在她頸側,像無數(shù)螞只蟻沿著汗?jié)竦钠つw瘋狂啃噬。
“慢……慢點?!鄙蛱姨乙е栏?,聲音在顛簸中斷續(xù)發(fā)顫,更像嗚咽。
“慢?”謝云景嗓子里溢出低沉的冷嘲,握韁的雙臂猛地收緊,將她整個人更狠地圈進懷里。
粗糙的韁繩隨著馬身起伏,一下下蹭過她緊繃的小腹。鈍痛混著難以啟齒的酥麻感,從尾椎一路燒到腦瓜頂。
“叫爹就慢?!睗駸岬臍庀⒆采纤亩?,惡意碾磨著她最后的理智。
“叫……叫個屁?!鄙蛱姨覍嵲谑懿涣诉@種摩擦,身體借著馬匹又一次向上的騰躍,不管不顧地朝左側歪倒,用盡全身力氣想躲開謝云景。
顛個半死也比被釘在這烈火胸膛上烤化了強。
腰間驟然箍上鐵鉗,謝云景單手幾乎捏斷她腰骨,粗糲的五指隔著衣物深陷皮肉,將她凌空欲墜的身子狠狠勒了回去。
“找死呢?”
咆哮聲震得耳朵里嗡嗡直響,沈桃桃只覺一股熱流被蠻力從腰腹狠狠擠壓上來。
喉嚨一聲“喔~”
一口混著胃液的糖水,精準噴濺在謝云景的手臂上。
世界寂靜了……
“主……主子……”前方探路的張尋猛地勒馬掉頭,聲音壓得極低,“鷹嘴澗到了。”
他瞪大眼看著謝云景手臂上的狼藉,強忍住臉上瘋狂的笑意。
沈桃桃抹了抹嘴,向前看去。
黑暗中的鷹嘴澗,像一具蟄伏在墨色山巒間的巨鷹殘骸。峭壁犬牙交錯,枯黑尖利的山巖指向鉛灰色的天幕。
狄戎守軍的營盤稀疏地嵌在山腳下,幾點殘火好像睡不醒的鬼眼。
謝云景手臂上的糖水在霜風里迅速凝結成凍塊。
他指骨捏得發(fā)白,下顎緊繃,目光刮過沈桃桃煞白卻猶帶怒火的臉,最終只從齒縫里擠出毒咒般的一個字:“走?!?/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