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靈附身在了女尸身上。
活過來的女尸,從外表看好似正常人一般,可她發(fā)出的聲音卻是嘶啞尖銳。
就好像是憑借腹腔對于空氣的擠壓而發(fā)出來的。
‘方緣!你現(xiàn)在終于后悔了吧!’
‘那個女人本就是個滅了你全家的大魔頭,可惜,你卻始終執(zhí)迷不悟?!?/p>
‘呵呵...既然如此,那本靈只好將你一起煉化,畢竟你的靈體很特殊,特殊的有些讓本靈不忍心傷害你...’
女尸并未張口,可聲音卻同時傳音在了方緣和駱韻的耳中。
大抵是魔靈收起了神通,這也使得驚魂未定的駱韻逐漸明白了自己的處境。
她盡全力壓制住自己臉上的不自然,然后大聲辯解道:
“方緣,你信我還是信它,先前一切只是幻境,魔兵之言,絕不可信...”
方緣低垂著眼簾。
沒有人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
見方緣不說話。
女尸獰笑一聲,隨后揮舞起手中的無垠棒,朝著遠處的駱韻砸去。
僅僅一棒。
女尸便掀開了駱韻的天靈蓋,她的肉身與神魂剎那發(fā)生了分離。
“啊——!”
痛苦的哀鳴響徹天地。
在女尸面前,駱韻就好似化作了凡人,再也沒有了曾經那種不可一世的威風姿態(tài)。
下一息。
女尸身影一閃,單手將駱韻的神魂捏在了掌心。
“等等。”
方緣抬起了頭。
他目光陰翳地注視著駱韻。
見此一幕,女尸的眼眸深處不禁閃過一抹微不可查的戲謔。
她應道:
‘哦?’
方緣淡漠道:“魔靈,想必你能保持這種形態(tài)的代價不是一般的大吧。”
女尸的面容平靜。
但不知為何,明明嘴角未曾有所改變。
可落在方緣眼中,就好像她在笑一樣。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p>
方緣看向女尸手中的那根無垠棒。
他自顧自道:
“如果你能自主催動此兵,想必當年你也不會選擇認可凰蓉宗主。
可如今在知曉自己即將被重新封印,且再無重見天日的情況下,你毫不猶豫地選擇了走上一條不歸路。
所以我猜測,曾經的你寧愿靈氣耗盡,也不愿意侵染你主人的尸身,是因為這種方式本身存在著極大的弊端。
如今你已無路可退,既然選擇了這條不歸路,也意味著你的主人因此會發(fā)生某種無法逆轉的異變,比如說她的尸身會發(fā)生腐爛,或者她會因此成為修真界所有正道眾矢之的的兇魔。
但不管哪種,都彰顯著,你的主人,不可能再被你隱藏于無垠棒之下...”
女尸眉宇之間微微輕顫。
微不可查的神態(tài)暴露了魔靈內心的慌亂。
盡管它可以輕易抹殺駱韻和方緣,但因為不久前才因為吞噬掉那具大乘女尸而成長起來的靈智,還是無法比得過人族生來就會攜帶著的天性狡詐以及陰險。
魔靈再強,它也是靈。
絕對在思維意識上,無法超脫了萬物靈長的人。
但它聽明白了方緣的話中話。
女尸的五指撕裂了駱韻奄奄一息的神魂,而她的腹部發(fā)出了尖銳刺耳的詭異聲音。
‘方緣,你又想怎樣!’
方緣平靜地注視著女尸宛如紅寶石般的猩紅眸子。
“我可以幫你。”
“我知道,如今你和你的主人已不再無懈可擊,所以你才會說,要把我一起煉化?!?/p>
“但我若不配合,恐怕你就算將我以某種方式吸收,也無法做到最完美的狀態(tài)?!?/p>
女尸陷入了沉默。
半息之后。
她的腹部顫動道:‘可,你想得到什么!’
“駱韻的尸身可以留給你吞噬,但我要她完整的神魂,因為...”方緣頓了頓,嘴角勾起一抹殘忍的笑容,緩緩道:
“我想親手虐殺掉她的一切?!?/p>
‘哦嚯嚯嚯...’
女尸忍不住發(fā)出了極致難聽的笑聲。
‘的確,殺父殺母之仇,不共戴天,本靈可以把她的神魂交給你來處置,但你又能為本靈做到什么呢?’
“你需要的是雌靈之身,所以我大膽推測,你需要的并不是我的肉身,要么是本源精血,要么是完整的三魂六魄,但不論你想要我身上的什么,只要你讓我發(fā)泄完心中的怨念,我都會自愿成就你的大業(yè),助你魔臨世間...”
‘哦嚯嚯嚯...’
魔靈這般大反派般的刺耳笑聲,令方緣的牙關都感覺到了極致不適。
他咬緊牙齒,目光堅毅又視死如歸地注視著女尸的猩紅血眸。
‘不錯的交易,她的神魂本就與我無用,既然你喜歡,那就拿去吧?!?/p>
女尸說著,便將駱韻的神魂丟給了方緣。
而后。
她揮動無垠棒,將駱韻的尸身勾到了面前。
伴隨著她的雙手侵染在了駱韻的尸身之上。
在駱韻神魂驚懼惶恐的目光中,魔靈吞噬掉了她的所有。
恍惚間。
女尸的身體愈發(fā)變得靈韻。
方緣清楚,女尸的氤氳也就代表魔靈比之先前變得更為強大了。
他眼底深處不禁閃過一抹微不可查的憂慮。
須臾。
徹底吸收完駱韻尸身,愈發(fā)變得容光煥發(fā)的女尸,對方緣說道:
‘不錯不錯,味道依舊如佳釀般沁人心脾,可惜,此女并非處子之身,不過也沒關系,本靈也不會太過嫌棄,畢竟她身體里流淌著的全部都是屬于你的味道...’
這段話似乎沒有之前那般刺耳,反而越來越像正常人類的聲音了。
可見,隨著魔靈的不斷吞噬強大極品的煉道寶材,它也會不斷變得完臻,不斷變得更像是一個活人。
方緣內心愈發(fā)不安,可他臉上的神色始終淡漠,也并未回應魔靈的‘寵幸’之言。
‘真是無趣呢,留給我們的時間不多了,所以我最多只會給你半炷香的時間來發(fā)泄你心中的怨念?!?/p>
女尸轉身朝著遠處走去。
方緣看著女尸離開的背影,目光微微閃爍。
他知道魔靈在顧忌什么。
看來封魔塔依舊會震懾到此刻的魔靈。
這是否代表著,它并非無敵。
既然如此,那他愿意搏上一搏。
想要虐殺駱韻的神魂以此達到發(fā)泄的目的,不過是方緣的緩兵之計。
畢竟連駱韻都被魂肉分離,他又如何逃得出魔靈的手掌心。
但若是駱韻配合,那就不一樣。
方緣有很大的信心,來扭轉乾坤。
因為魔靈再強,它也不過是魔兵之靈。
而作為兵,橫豎不過是接受了天地靈氣蘊養(yǎng)而成的靈器罷了。
在不超脫上蒼世界的情況下。
要知道,此間修真界的靈器,只存在法寶和靈寶兩種。
而靈寶的品階則只分為先天靈寶和后天靈寶兩個等級。
既然無垠棒的魔靈依舊畏懼著封魔塔。
這意味著如今的它,盡管吞噬了大乘女尸和駱韻的煉虛肉身,但它的品階依舊沒有超脫了先天靈寶,甚至它只是一件后天靈寶。
所以。
方緣并不會認輸伏誅。
他所作的一切妥協(xié)不過是為了讓魔靈疏忽大意。
只要駱韻選擇配合,那他就有三成的機會翻盤。
就算最終還是落敗,可至少也保住了他自己的靈體不會被無垠棒煉化。
當然。
這個過程注定是艱難的。
因為方緣要想抵擋住魔靈的侵染,至少也要有一件品階不低等同于無垠棒的攻伐利器。
他將所有的希望全部寄托在了陰媿幡身上。
如今陰媿幡的品階乃是天階法寶,僅差一步,便可引來天劫晉升為后天靈寶。
倘若駱韻甘愿獻祭她完整的靈魂,方緣才能從十死無生之中,殺出一條唯一的活路。
但這個過程沒有那么容易。
先別說無垠棒的魔靈雖然離開了百米,可它的靈識卻早已將此間覆蓋。
但凡方緣暴露出絲毫想要釜底抽薪的念頭,就會被魔靈感知到。
除此之外。
想要說服駱韻成全方緣,也并非一件容易之事。
駱韻這種人,本身就有常人不可具備的大抱負。
她本身的存在就是為了復活她的本體而生。
倘若不是如此,那時在無盡妖林的禁地也不會那般忍辱負重。
如果在短短半炷香的時間以及魔靈的監(jiān)視之下,開展好駱韻的思想工作,的確是個難題。
方緣神思浮動之中,目光也愈發(fā)變得渙散。
半息之后。
方緣強制終止了腦海里思緒錯亂的雜念。
不管怎樣,他都得試一試開導駱韻。
“駱韻,我只問你一個問題?!?/p>
駱韻的神魂早就被那一棒抽的神志不清。
在聽到方緣的聲音后,她勉強挑起頭睜開眼,嘴角勾起了一抹譏嘲。
大抵是知道自己已經沒有后路,所以她的神情反而不想先前那般惶恐驚懼。
見駱韻不語,方緣直接開口問道:
“除了我和白淼淼的爹娘,另外兩個親人,具體是我的什么?!?/p>
駱韻嗤笑道:
“你還真是個蠢貨,居然會被區(qū)區(qū)一介魔兵所騙...”
面對駱韻至死也不承認的過錯,方緣平靜道:“在你的認知世界里,我一直都很傻么?!?/p>
“當然...不是,方緣,你可是個卑鄙奸詐的小人?!?/p>
盡管此刻的駱韻神情依舊萎靡,可她始終沒有忘記奚落譏嘲方緣。
方緣笑了。
“你到底在隱瞞什么,或者你覺得這樣就能讓我心生遺憾?”
“又或者說,你擔心如今的我還能活著出去,然后將一切真想告知白淼淼,繼而影響到了你們復活本體的大業(yè)...”
復活本體。
這四個字一出,駱韻的目光瞬間變得凌厲起來。
“方緣,你是如何知道的?!?/p>
駱韻是聰明人,她沒有繼續(xù)裝傻充愣,反問方緣,你到底在說什么,我可聽不懂。
此前她故意裝出不知道,的確是在畏懼白淼淼會提前知道此事,影響了復活本體的大計。
而她之所以在這種情況下還選擇對方緣撒謊,是因為有前車之鑒的。
駱韻并不懂也不理解無垠棒為何會在朝夕之間就變得如此恐怖。
但她卻懂方緣。
在方緣逆天改命活出第二春之后,駱韻便發(fā)現(xiàn),方緣鮮少吃虧,或者說他總是會在關鍵時候,在別人自以為已經拿捏了他的時候,上演反殺戲碼。
就好比當初方緣以結丹初期修為去與柳飛揚和葉空進行生死決斗之時。
方緣的身上總是出現(xiàn)令人無法相信的奇跡。
所以即便是在此刻駱韻自認為自己和方緣已經走投無路的情況之下,她內心依舊存在著一絲莫名的幻想,就是方緣能夠破局。
因此,她才遲遲不肯說出當年那段過往。
她擔心方緣真逃出來此間牢籠,然后再告知白淼淼。
而在此刻,當她問出這句話的時候,也代表著她默認了這件事。
方緣勾起嘴角,他反客為主地譏嘲道:
“落霞山的獨孤怡寧、水云澗的凌沫兒、青霧峰的令狐萱、縹緲峰的你以及紫荊閣那位不知名的火靈體分身,而我似乎是你們口中的陽眼之靈,至于白淼淼,雖然我不曾親耳聽聞,但卻能猜到,她應該屬于陰眼之靈...”
聽完了方緣的述說,駱韻的臉上逐漸露出了病態(tài)一般的興奮。
“方緣,你簡直就是個奇跡般的珍寶...”
“的確,當年我親手殺死了與你和白淼淼有關的所有親人,而那兩個小輩則分別是你和白淼淼的親妹妹...”
聽到這里,方緣嘴角抽顫,他的拳頭也控制不住地捏緊。
駱韻笑了起來,“方緣小畜生,是不是很氣?可惜啊,即便如今本座已經魂肉分離,卻也不是你一個小小的結丹修士能夠拿捏得了的...”
方緣沒有選擇用拳頭來發(fā)泄自己心中的憤怒。
正如駱韻所言,他盡全力轟出的強度,也只不過是在給駱韻撓癢癢而已。
更何況。
駱韻的死亡已成定局,如今方緣面臨最大的困境,是如何從魔靈手上逃脫生天。
所以他不會通過拳腳來對駱韻發(fā)泄自己心中的怒火,他的內心深處有著更大的野望。
在極力壓制好自己的情緒后,方緣一字一頓道:
“說說她們的故事?!?/p>
駱韻嗤嗤一笑,“誰?你和白淼淼的那兩個妹妹么?”
見方緣默認,駱韻想了想。
“也罷,那就給你說一下好了,但作為交換,你得告訴我,你是從何處知曉了我們的秘密?!?/p>
方緣依舊沉默。
駱韻也不再重復自己的條件。
畢竟她心里也清楚。
她之所以還能活到現(xiàn)在,就是因為方緣幫她拖延了時間。
或許這也是方緣想要創(chuàng)造奇跡的計劃方式。
通過拖延時間等來離火宗的救兵。
畢竟在煉獄業(yè)火的絕對壓制之下,唯有令狐燦手中的封魔塔才能壓制住無垠棒這道魔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