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霖笑了笑說,“眼熟啊,怎么不眼熟?辦公室天天都在用,估計誰見了都眼熟?!?/p>
王瑾先是愣了一下,緊接著呵呵笑道,“行啊行啊,你也真夠沉得住氣,我就知道不管怎么問你你也不會承認跟屠明案有任何關(guān)系?!?/p>
李霖心笑道,那不是廢話嗎?就算全世界都知道是我做的,我也不會自已承認。試想,敢把省委三把手送進去的人,以后誰還敢用他?以后所有同事豈不是都要繞著他走?還開展個屁的工作!
李霖沒說話。
王瑾接著說道,“不管你認不認,有些話我還是要告訴你的。首先我要批評你,在掌握了某些證據(jù)之后,沒有第一時間交到省委手里。你是黨員干部,不是美國電影里的孤膽英雄,我們國家講究的是團結(jié)協(xié)作,不興這個!你要好好反思?!?/p>
“第二點,我還是要批評你,組織信任你給了你身份和職務(wù),你卻背著組織,私自調(diào)用執(zhí)法人員。你知道你這種行為叫什么嗎?這叫目無法紀(jì)!如果要追究你的責(zé)任,最起碼要讓你停職反省一段時間!不過幸好你沒捅出什么大的簍子,也不算是以權(quán)謀私。”
李霖端坐著聽著,看著王瑾,目不斜視。
他現(xiàn)在面對的可是省委一把手的批評,不亮出端正的態(tài)度,恐怕王瑾就不是口頭上說說那么簡單。
緊接著,王瑾語氣緩和了些拋出了第三點,他說,“這第三嘛,呵...”
他先是舒了一口氣,說,“就像第二點說的,你不是以權(quán)謀私,恰恰你是為了維護法理和正義。以上兩點批評我是代表省委說的...我個人倒是認為,你為漢江的穩(wěn)定,做出了不小的貢獻!”
“屠明是什么人?是漢江幾朝元老,手下門生故吏一大片...沒人敢想將他拉下馬,包括我這個省委書記,如果要做,也要三思而行...但你這小子默不作聲就把這件事給干了,還干成了...這屠明可算是我們漢江第二只大老虎了...第一只是陸承澤,也是被你搞下臺的...現(xiàn)在想想真不可思議!”
“小子,你有魄力!我也不得不夸你一句,大有前途!”
李霖沒有想到王瑾能對他說出這番話。
愣了兩秒,他笑了笑,打趣道,“那王書記,您這是要嘉獎我嗎?”
嗯?
嘉獎?
王瑾也是一愣,隨即哈哈大笑道,“你還真敢想!我要是嘉獎你你敢接嗎?”
李霖笑著搖頭,“不敢不敢...”
兩人話也說開,氣氛緩和許多。
隨后王瑾喝口茶,淡笑道,“這件事到此為止了,以后也不再提了。你回去以后啊,好好抓一抓縣里的工作,爭取再搞個大項目出來。你是我親自選出來的杰出青年,我對你是寄予厚望,再在縣里干兩年沉淀沉淀,到時候我推薦你再進一步?!?/p>
對于升職這事,李霖暫時倒沒有多么迫切的需求。他從鄉(xiāng)長到縣委書記,也才一年多點時間...這本來就是個奇跡。如果按照這個速度往上升...估計十年之內(nèi)就接替王瑾的位置了。那時他也不過三四十歲...
但領(lǐng)導(dǎo)給你畫餅,你還不能拒絕。拒絕了就是不識趣,將來有機會也不讓升。
身邊就有不少這樣的事,比如鄉(xiāng)黨委書記跟村里干部喝酒,跟哪個干部喝美了,趁酒勁就許諾他,“好好干,明年選舉指定你當(dāng)你們村支部書記...”。那人不識趣,回一句,“支部書記不是人當(dāng)?shù)?..”...領(lǐng)導(dǎo)心里不爽,記仇了,這輩子讓你當(dāng)不了支部書記。
李霖就顯得很識趣,笑笑說,“謝謝書記栽培,我一定努力達到您的要求?!?/p>
王瑾滿意的點點頭,笑問,“聽說你們縣準(zhǔn)備上馬茶村項目,準(zhǔn)備的怎么樣了?”
聞言,李霖心中驚訝。
茶村這個項目還停留在設(shè)想,設(shè)計圖都沒有搞出來,他怎么就知道了?
李霖說,“這個項目目前還停留在驗證階段,主要是投資太大,縣里也窮,不敢貿(mào)然啟動?!?/p>
王瑾沉穩(wěn)的點點頭說,“你們茶村的茶葉我嘗過,很不錯。如果上市的話應(yīng)該很受歡迎...徐藝龍不是也去看過嗎?他不是說要把那里打造成旅游景點嗎?我看是可行的!古城項目一年多以后就能成型,可以帶動一下茶村的旅游發(fā)展。如果你們縣財政有困難,省里可以支持?!?/p>
李霖笑著看向王瑾,內(nèi)心卻很不平靜。戰(zhàn)術(shù)性端起茶杯,緩緩放到嘴邊,開始了思考。
首先他確定自已沒有給王瑾送過茶...他從哪嘗過?
王瑾也沒有去茶村實地看過,如何就肯定茶村搞旅游業(yè)一定能行?
還有,他怎么對徐藝龍的行蹤知道的那么詳細?就好像親耳聽到徐藝龍說那番話一樣...
看王瑾的表現(xiàn),好像對茶村很了解很關(guān)注啊...難道說,縣里有誰向他匯報過茶村的情況?
莫非是...袁夢?
她在省政府干過,聽說又是大領(lǐng)導(dǎo)家的子女,越級見王瑾應(yīng)該不成問題。
可她這種行為,不合規(guī)矩啊!
嘶~這個女人...心里絕對有想法。
“怎么不說話?沒信心嗎?”
王瑾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笑著問道。
李霖放下茶杯,淡然一笑道,“有省里支持,我們怎么會沒有信心呢?只是怕干不好,有負您的期望?!?/p>
王瑾笑道,“這就不像你說的話。我給你吃個定心丸,放心大膽的干,干不好,也不追究你的責(zé)任。”
聞言,李霖心笑道,省里支持了那么多項目,有幾個最后做起來的?要么半截子工程,要么建成后又成了荒草湖泊,也沒見省里追究過誰的責(zé)任。
只要是省里支持的項目,背后總有一兩個省領(lǐng)導(dǎo)大力支持...幾千萬上億又怎樣,誰去追究?誰敢追究?其中的利益關(guān)系不言而喻。
李霖說,“有領(lǐng)導(dǎo)這句話我心里就有底了。等我回去之后,我一定親自帶人再深入考察一番,如果茶村確實有潛力,到時候我會正式向您匯報?!?/p>
王瑾滿意點頭,“好了,今天就聊這些,記住我的話,擼起袖子,大刀闊斧去干,我等著你的好消息?!?/p>
李霖點點頭,“嗯,我一定全力以赴。”
從省委樓上下來。
李霖心里還在嘀咕。
如果不是袁夢越級向王瑾匯報茶村的情況,他還真想不出還會是誰。
這丫頭...怎么這么不懂事呢?
在事情沒有形成定論之前就貿(mào)然向省委領(lǐng)導(dǎo)匯報,搞的就好像李霖這個縣委書記像個擺設(shè)似的。
若是擱在別人身上,一定是勃然大怒。
回去不訓(xùn)斥這丫頭一頓,也得給她點臉色看。
可是李霖不打算這么做。
他總覺得事情一定還有內(nèi)因。
比如,袁夢急著在任上做出成績,急著跳出處級干部的圈子?
亦或者,茶村項目本來就是王瑾給袁夢出的主意,要不然他怎么會對這件事那么上心呢?
想了想,李霖決定先試探試探袁夢。
于是就在回去的車上,撥通了袁夢的電話。
電話剛一接通,袁夢銅鈴般清脆的聲音就傳來,“李書記,您回來了?剛好我有事向您匯報呢,茶村的項目有不小的進展。”
李霖笑笑說,“哦?說說看?!?/p>
袁夢說,“我委托咱們漢大的團隊,對茶村進行了整體的規(guī)劃和設(shè)計,出來的效果棒極了!如果能打造成功,絕對是國內(nèi)一流的旅游項目。”
李霖微微皺眉道,“茶村還沒有正式立項,你們幾個商量沒有就急著出設(shè)計圖?設(shè)計費也不是一筆小開支,怎么處理?”
袁夢并沒有感受到李霖語氣中的不滿,或者感受到了但毫不在意,她依舊笑道,“我跟陳常務(wù)商量了一下,一聽說是您贊同的項目,他二話沒說就批了設(shè)計費,還派了建設(shè)局的同志配合?!?/p>
原來是打著李霖的旗號。
李霖嘆口氣說,“袁夢同志,雖然發(fā)展縣域經(jīng)濟是縣政府的職責(zé),但也不能連班子會也不開就上馬項目。我們是窮縣,如果項目最終沒有落地,那這幾十萬的設(shè)計費不就打水漂了?你知道這大幾十萬可以幫助多少五保戶、貧困戶改造生活環(huán)境嗎?太兒戲了!”
聽到李霖發(fā)火,袁夢這才收斂,抿抿嘴唇說,“書記...別發(fā)火嘛,這件事是我主動找的陳常務(wù),有什么錯你都算在我身上好了,別難為他。我是看到您同意童氏集團為茶村捐資修路,以為您對茶村旅游項目比較看好,所以才自作主張去找設(shè)計團隊的...現(xiàn)在看來是我會錯意了...如果項目不能最終落地,造成的損失,讓我一個人承擔(dān)好了。這樣總行了吧?”
幼稚!
這就不是一個副縣長能說出來的話!
簡直就像小孩子過家家...
李霖?zé)o奈的撫著頭說,“也就是說你來省城請的設(shè)計團隊?是不是還在這期間去向省領(lǐng)導(dǎo)匯報過茶村項目?怪不得王書記今天見我一直在問這個事情?!?/p>
袁夢愣了一下,支支吾吾說,“我...我就是順便去省委見見王伯伯...他問我在縣里主抓什么,我就說了茶村項目...我也不是專門向他匯報這件事...就是隨口一聊。”
王伯伯...
以為亮出和王瑾的關(guān)系,就能震懾住李霖?
李霖都被氣笑了,心想這個大小姐,是怎么說服王瑾把她派到縣里的?留在省委或者其他機關(guān)混混日子不行嗎?非要下來瞎胡鬧?
他極其無奈的嘆口氣說,“好了好了,我不是在追究你的責(zé)任,希望你以后做事考慮周全,不要任性胡為。你的一句話,我們整個縣都要跟著調(diào)整工作。既然設(shè)計圖已經(jīng)出來了,等會回去看后再做討論,就這樣吧?!?/p>
說罷,不等袁夢回話,李霖便掛斷了電話。
電話那頭的袁夢也是吃了一癟,心情瞬間失落,嘟著嘴不說話。
此時她正坐在陳思遠的辦公室里商量事情,掛斷電話之后,她仰起臉看向陳思遠說,“陳常務(wù),你看看...李書記到底在想些什么?是他率先提出茶村旅游項目的...現(xiàn)在又批評我自作主張...哎...我這是會錯意了嗎?真難伺候...”
聞言,陳思遠臉上笑意全無...緊張的問道,“袁縣長,不是你說的,這都是李書記的意思嗎?怎么...怎么會挨批評呢?我信任你,才沒有向李書記匯報的,你...你這不是害苦我了嗎?”
袁夢委屈的說,“我也不知道會是這個結(jié)果啊...”
陳思遠朝她擺擺手說,“行了行了,現(xiàn)在什么都不說了...我先給李書記打個電話...你先回去吧...”
袁夢賭氣,起身離開了陳思遠辦公室。
陳思遠連忙撥通了李霖的電話。
接通之后,陳思遠抱歉的說道,“書記,我不推卸責(zé)任,但確實是袁夢說是你的意思,我這才給她批的設(shè)計費...”
李霖知道陳思遠的為人,料定了他絕不會跟袁夢有什么利益勾結(jié)。
李霖沒有責(zé)怪他的意思,平靜說道,“陳常務(wù),以后這種事,必須嚴肅起來,該開班子會研究就必須研究,絕不能圖一時省事。她沒在基層干過,你得多教教她?!?/p>
陳思遠點頭如啄米,“是是是...下不為例,下不為例。”
李霖說,“既然設(shè)計圖已經(jīng)出來了,該給的設(shè)計費就按合同付了吧。至于剩下的事,等我回去再議?!?/p>
陳思遠又是一個勁點頭,“好好好,等您回來...”
掛斷電話,陳思遠懊惱不已。
不是袁夢會錯了意。
是他會錯了意。
他以為是李霖讓袁夢去搞這個項目的,所以袁夢找他批設(shè)計費的時候,他根本就沒有考慮再給李霖打電話。再說他知道李霖忙的很,這點小事再去反復(fù)征求他意見,顯得他這個常務(wù)沒能力。
“哎,大意了呀,為什么不提前給李書記打個電話問問呢?哎...”
陳思遠懊惱不已,連連嘆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