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十點多。
離這拜天公的時間,已然是只剩下不到半小時了。
而在破舊的玉尊宮兩旁,人群熙熙攘攘,數(shù)千名十里八鄉(xiāng)的村民,都已是來到這里。
那數(shù)百張的八仙桌上,都堆著各種各樣的貢品。
除了那最為顯眼,擺著一對整豬和整羊的牲禮外,其他的桌子,基本都是擺著雞鴨等小禽類。
而有些桌子上,就連雞鴨都沒有,只能用面粉塑造成雞鴨的模樣,旁邊堆著幾疊專門的天公金。
當然,這是拜天公中允許的事情,更不是對天公爺?shù)牟痪础?/p>
按照閩南地區(qū)的傳統(tǒng)。
在那拜天公時,要是家庭富裕小康,那就可用牲畜來進行祭拜,多燒點紙錢和香火。
而要是家庭困難,那就用面粉制作成牲畜模樣,同樣也是拜天公。
天公爺香火眾多。
因此,并不需要人人對其拜祭,都要耗費大錢,準備那整豬整羊,令家庭的重擔再度加劇。
盡力而行,心足夠誠,那便足夠了。
與此同時。
在珠里村的村口位置。
眾多的道門中人,正一步步朝著那破落的玉尊宮走去,每個人的神情都有些凝重。
在昨天的時候。
邱理事便是專門尋到寧法師和普寧道長兩人,講述了這次拜天公的具體事情,以及有關(guān)于自已的夢。
剛一說完。
經(jīng)驗豐富的兩位道長,便是立刻判斷出...漳城的玉尊宮,就是那所謂的新天庭將要顯現(xiàn)之地。
若按正常情況,肯定是要第一時間,阻止這所謂的拜天公儀式,讓沒有道行法力的普通人,當晚不要靠近玉尊宮。
但偏偏,除了這玉尊宮,還有一處泉城的天公觀,同樣也能夠成為新天庭的應劫之地。
要是這天寶玉尊宮,今晚沒了既定好的、聲勢浩大的拜天公儀式,那這大劫會不會臨時去往那泉城天公觀,真當說不好。
因為,單憑以往種種來看。
此種大劫皆有天地因果命數(shù),既然窺探出來了,那就必定會現(xiàn)。
珠里村不遭劫,泉城就得遭劫。
而所有道門中人都在珠里村,何人可以護佑泉城?多半會導致前所未有的大災和禍事。
正因如此。
在幾人細細的探討后,便是立刻決定...暫且不動,秉持著宜疏不宜堵的做法,等待著劫難顯現(xiàn)。
相較于泉城鐘樓的天公觀。
這老舊的玉尊宮,即便今年是熱鬧起來了,但這前來祭祀的人數(shù),跟天公觀比起無疑還是有著極大的差距。
同時,天公觀還處于鬧市區(qū),而這玉尊宮屬于村中區(qū)域。
再加上,這玉尊宮后續(xù)就要重建,若造成了什么破壞損毀,明顯也不是多大的問題。
二者取一。
自然是讓新天庭的大劫,顯現(xiàn)在珠里村的玉尊宮更加恰當。
在步步行進的道門中人里。
林海恩撫摸著攥緊手中的鐵棒,并沒有所想的那種擔憂,反而是開始逐漸的興奮和激動了。
不知已經(jīng)多久,多久沒能痛快的殺滅鬼祟了。
而相較于林海恩的興奮。
那雙瞳漆黑無比的閻九幽,則是顯得無比平靜,手中卻依舊不停的掐著法訣如同以往那般,但少了幾分忐忑,多了幾分堅定。
雖然成為了陽間閻君,但閻九幽始終記得...自已的師父,就是被那所謂的新天庭害死。
如果不是那群精怪,師父如今多半還在自已的身旁,還能夠繼續(xù)的教導自已。
曾經(jīng)的他,由于道行法力不夠,因此只能看著種種悲劇發(fā)生,更是只能夠看著...自已的父親和師父,落入那無邊深淵之中。
但現(xiàn)在,自已身為陽間閻王,更能使喚命令那百鬼,早已今非昔比。
這份真正的血仇,絕對要讓其血債血償。
除了林海恩和閻九幽,嘴里銜著狗尾巴草的張道一,則是面無表情、格外冷冽的步步走著。
但他的掌中,卻握著一把寒光凌冽的法劍,腳步堅定無比。
這把劍。
同樣能稱為天師劍。
雖然并非灣島那一把數(shù)代傳承下來天師劍,但這把劍...當初是跟著張道一,接受了祖天師的降授,因此神異也是半點不少。
當然,遠遠不止是三位道門小輩。
寧法師、普寧道長、震乾道長和賢明大師等等,所有來閩地應劫的道門中人,都在步伐堅定的步步靠近。
何處有劫,何處便有道。
......
破敗的玉尊宮前。
那一大片的空地中,擺滿了數(shù)百張的八仙桌,每張八仙桌旁都站著數(shù)位滿臉激動的村民。
閩南極為看重拜天公。
尤其是這種來廟宇祭拜,自然是家中人人都要來,即便是五歲小孩,同樣也會被拉來祈福祭拜。
更無需說。
這是幾十年來,玉尊宮首次這般熱鬧,又如何的不讓人興奮和激動。
時間一步步推移。
離正月初九的子時,已然是只剩下五分鐘了。
邱理事用力的深吸一口氣,心頭壓著幾分沉重,往前走了兩步,來到那玉尊宮的面前,朝向那數(shù)千名的村民。
拿起一個有線麥克風,輕輕的試了兩聲。
“喂,喂?!?/p>
確定有聲音傳出后。
邱理事便環(huán)視在場的眾人一眼,看到那在第二桌,擺了三只雞和三只鴨作為牲禮的李村長,滿臉激動和興奮。
隨即深吸一口氣,將那份擔心暫且放下,想著無論如何都要將這玉尊宮先立起來,緩聲道。
“尊敬的各位鄉(xiāng)親,各位長輩,各位晚輩,你們好?!?/p>
“我是灣島草湖玉尊宮的理事—邱長明,擔任那理事一職,已經(jīng)是足足有二十多年了?!?/p>
“從很小的時候開始,我便與天公老爺,結(jié)下來不解之緣,因此決定畢生都侍奉與祂,為祂修建廟宇和神像?!?/p>
“這次專門來到珠里村,也就是為了重建我們草湖玉尊宮的祖廟,你們這被戰(zhàn)亂毀掉的天寶玉尊宮......”
邱理事開始一點點的講述著,說明重建玉尊宮,以及為何這次要如此隆重盛大的拜天公。
簡單的說了幾句。
邱理事看了眼手腕的手表,見到那離子時已是只剩下一分鐘,立刻便捻起了三炷香,緩聲道。
“大家都拿出三炷香點燃,待會子時一同祭拜?!?/p>
“原本應當人人都進主殿祭拜,但由于當前這玉尊宮有些太小,我們便暫且不進殿內(nèi)祭拜?!?/p>
“等到往后建起新的玉尊宮,便要進主殿祭拜天公老爺。”
經(jīng)過剛剛的一番話。
以及李村長提前說過的種種話語,還有那對邱理事的夸贊,因此在場的眾多村民都無比信服。
即便是邱理事讓眾人無需進殿祭拜,竟也沒有任何的異議。
但就說出這句話后。
邱理事便無比清晰的感覺到...后背傳來了一股涼意,明顯是有什么東西正在警告他,或者是盯上他了。
沉默兩秒。
邱理事則是完全不為所動,只是走到玉尊宮的主殿門前,選擇用身體將打開的主殿門擋住。
由于這破落的玉尊宮很小,所以僅憑邱理事也能擋住大半。
當然,那位名叫昊哥的老乩童,亦是站在邱理事的旁邊,從剛剛在場眾人點燃三炷香開始。
昊哥便已是低下了頭,整個人扎起馬步,雙手蓋位置,開始輕輕的晃動起腦袋,口中也在念念有詞的說著什么。
氣氛。
不知為何越發(fā)的緊繃起來。
邱理事一邊盯著手表,一邊看向那主殿里,已然是隱約看到...足足有數(shù)雙猩紅的眸子,正在死死盯著他。
又像是...盯著他手中的那三炷香火。
最關(guān)鍵的是...那原本格外老舊的天公神像,竟好似出現(xiàn)了一條貫穿全身的裂縫般。
一秒。
兩秒。
三秒。
......
邱理事看著手表里步步跳動的秒針,整個人竟是格外的平靜下來。
如果在灣島的話,他主持的拜天公,要比現(xiàn)在這要繁雜不少,各種各樣的步驟也很多。
但現(xiàn)在情況特殊,邱理事自是只能將一切步驟簡化。
“噠———”
隨著手表上的秒針跳到第十二格,跟分針重疊到一起。
霎時間。
整個玉尊宮的天地氣機,似乎都有些變了,那縷縷古怪的陰風竟是微微吹拂而來。
強忍著心中不適,邱理事只能大喊而起。
“子時到,拜天公。”
“今在閩地漳城天寶玉尊宮,手持三炷清香,奉上各類貢品,只求天公保佑,庇佑往后一年風調(diào)雨順、事事平安、災厄全消。”
緊接著。
邱理事便將香舉在額頭位置,朝著那主殿位置,心中驚恐,卻又無比虔誠的拜了三拜,更在念著。
“天公祖相保佑,合家內(nèi)外大小安,好人好事在身邊,平安健康到永遠?!?/p>
那下方的眾多村民。
亦是同時拜了起來,更有甚者竟是跪地祭拜著,似乎有無比重要的事情,需要請求天公庇佑。
一時間。
整個玉尊宮區(qū)域,只響起一種聲音。
“天公庇佑,天公保佑。”
......
就在眾多村民呼喊不停,祈福不停時。
每個人手持的三炷香,竟是都飛快的燃燒起來,香火不斷朝著那主殿中涌去。
而那個在主殿里,早就遍布裂痕的天公像,竟是猛地爆裂炸開,變成一個挺著大肚子的詭異禿頭佛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