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府門前,喜轎???。
轎前雄雞唱罷,才見喜婆眉開眼笑:“快請新郎官迎親吧!”
端坐轎中的蕭念窈側(cè)耳聽著外頭的聲響,垂眼只能瞧見自已的繡鞋,待聽到吵嚷聲響起,那轎簾被掀開,一道全然陌生的聲音自頭頂傳來:“請夫人下轎。”
清朗的聲調(diào)帶著幾分陽剛,并不見半分清冷淡然。
她那緊繃的背脊不自覺的松了幾分。
“請夫人下轎。”一只手朝著她遞了過來,那人語氣不耐又說了一遍。
“……”
蕭念窈抬手,將手放入他手中一瞬就被攥緊了,粗糲的指腹有一層薄薄的繭子,像是有些煩躁應付這些繁瑣之禮,將她拉出喜轎驀的便松了手,拽著一段紅綢走在前。
自跨入大門,此后便是熟悉的拜天地,稀里糊涂的推送進了洞房。
“喝了這合巹酒,便是夫妻了?!蹦嵌捶績?nèi)喜婆高高興興的說了一籮筐的吉祥話,隨即端上了紅繩相系的合巹酒,在喜婆示意下二人各自飲下。
“恭喜姑爺,喜得良緣!”
“夫妻恩愛,白頭偕老!”
“……”
眾賓恭賀,添了幾句吉祥話便各自離去,臨行還不忘招呼道:“姑爺早些掀了蓋頭來前廳喝酒啊!”
隨著屋內(nèi)賓客接連退去,這新房屋內(nèi)便只余下新婚夫婦二人。
那端坐在旁的新郎官像是累急了,長嘆一口氣之后,伸手拿起桌上未曾喝完的酒噸噸噸痛快灌了幾口,隨即站起身來,就這么抄起托盤上的喜秤,突兀的一下掀去了蕭念窈頭上蓋著的紅蓋頭。
如此毫無準備之下四目相對。
砰——!
陸奉行手中秤桿砸落在地,那穿著大紅喜服的英武男子滿目錯愕,瞪圓的眼眸顯得他有些許呆憨,憋紅了臉連退三步顫聲道:“你,你是誰?。俊?/p>
“你又是誰?”蕭念窈適時表現(xiàn)出茫然,慌張往后縮去口中叫喊道:“金釧,銀釧!來人啊!”
“我……我……”陸奉行徹底懵了。
房門被推開,那進來的丫鬟自然不是蕭念窈口中的金釧和銀釧。
驚叫聲自丫鬟口中傳來,這房內(nèi)霎時亂成了一團,自也驚動了外邊的賓客,等到首輔夫人王氏匆匆趕來的時候,得見那穿著大紅喜服,端坐在床邊垂淚的蕭念窈之時,也是猛地倒吸了一口冷氣。
只覺得眼前陣陣發(fā)黑,完了,這可真是完蛋了!
蕭念窈生的極為貌美,白嫩的肌膚在這大紅色婚服的襯托下愈發(fā)嬌艷,雙眸垂淚滿面羞憤,僅瞧一眼都是叫人難再忘卻的。
王氏哪里會不認得這位蕭家大小姐,那可是名滿京城的貴女,其祖母乃是長公主殿下,當年在賞花宴上王氏遠遠見了一眼,便道如此貴女,整個上京也找不出第二個來。
誰能想到,今時今日,那嬌艷的牡丹花,竟落在了她家!
“這事兒實在是糊涂……”王氏半輩子也沒遇到這樣的事,她瞧著蕭念窈道:“蕭姑娘,我已派人去了寧遠侯府?!?/p>
“一會兒便有消息了,實在是委屈你了?!蓖跏蠂@了口氣道:“左右還來得及,一會兒再將這親換回來?”
“換回來???”蕭念窈一聽這話,驟然轉(zhuǎn)過臉來,如此明艷的一張臉完完全全展露在眾人面前,她身姿端坐的筆直,眉眼之中似是含著一汪春水盯著王氏道:“旁人親眼得見我與你陸家兒郎拜的高堂,進的洞房!”
“如今您這一句換回來,是想叫我去死?”蕭念窈說著眼中便落下一滴淚來。
“唉喲唉喲,不哭不哭?!蓖跏峡粗且坏螠I,簡直都想扇自已一嘴巴,連忙哄著說道:“好閨女不哭不哭,這事兒實在是委屈了你,但是這……這禮既已成了,我等也沒辦法??!”
“外堂賓客如今還都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我想著這屋內(nèi)都是自家人,若叫蕭姑娘你這么不清不楚的認了,我這心里實在是過意不去……”
“寧遠侯府不是這個不通情達理的人……”
蕭念窈冷笑兩聲,帶著幾分驕傲似的抬手輕輕擦去眼角淚珠,哽咽說道:“是,明面上倒是通情達理,卻不知我這樣不清不白的入了侯府,背地里該是何等羞辱。”
蕭念窈執(zhí)拗的偏開頭道:“既是如此,煩請王夫人將我送回蕭家,我寧愿絞了頭去做姑子,也絕不任人辱之!”
“怎么就不清不白?”旁側(cè)站了半天的陸奉行突兀的開口道:“我連碰都沒碰你一下!”
“……”蕭念窈這才望向他,薄唇輕抿道:“剛剛房中,只有你我二人,你說沒碰就沒碰?”
陸奉行氣笑了,有些氣惱說道:“就那么兩下功夫,夠我干什么?”
蕭念窈不語,只抬眼瞧著他,那眼神就好似在說他就那么兩下功夫似的。
陸奉行臉色一黑,還要說話就被王氏轉(zhuǎn)身打了一巴掌:“混小子,不會說話就滾出去!”
“我若是現(xiàn)在出去了,那閑話的更多了?!标懛钚衅查_眼不說話了。
“老實站著!”王氏頭疼的很,不愿多看他一眼。
再轉(zhuǎn)回頭看向蕭念窈的時候,又是一副親和模樣,溫聲哄著叫她別著急。
一邊派人去寧遠侯府,一邊派人去靖安伯府。
還不等兩邊來人,就聽聞寧遠侯府那邊鬧開了,周妙漪衣裳不整的從婚房出來,惹得賓客都瞧見了,原本還能當做沒看見,偏生周妙漪叫嚷著自已是尚書府小姐。
這自報家門之舉,徹底是叫事情捂不住了。
王氏沒了法子,叫人去請來陸首輔主持大局,前廳喜宴是辦不下去了,還得去謝客賠禮,陸家雖并非高門,卻也是清貴人家,哪想到今日遇到這樣的事兒。
陸鴻卓身為首輔閣老,自十九歲高中狀元,此后平步青云高升至此,便是在朝中應對百官也游刃有余,也不知怎的,生了陸奉行這么個逆子,如今年過半百,他還得卑躬屈膝為自家兒子操勞賠罪。
“此事實乃我家糊涂,竟是接錯了親?!标戻欁棵鎸χ動嵹s來的靖安伯實在覺得尷尬,若自家兒子是個懂事知禮的,作為首輔之子倒也不差。
可偏偏這混小子半點沒繼承他這個爹的好,養(yǎng)的如同那犟牛似的,一本書讀不進去,成天在外跑馬斗雞與人武斗,留下一身的惡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