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6張德全聽了皺眉,仔細回想小舒的臉。
蠟黃還有雀斑,就那長相賣窯子里都沒人要,也就身材還能看。
身材?
張德全一怔!那身材和之前在瓊?cè)A宮看的吳家嫡女很像。
又仔細回想小舒那雙眼睛,終是迷霧中窺見光亮,難怪陛下讓一個宮女頂罪,還要知會吳漾。
這小舒才是之前進宮選秀的吳家嫡女。
正想著,門突然從里打開,張德全因慣性一頭栽進去,側(cè)臉摔在地上,疼的”哎呦“一聲。
緋色官袍從他眼前拂過,未做停留,隨后察覺一道冷厲視線落在他身上,偷聽被抓現(xiàn)行,張德全心虛又膽顫。
下一瞬,就被司燁擰著耳朵從地上提起來。拎到門外,又是一腳踹在屁股上:“滾回去躺著,三天內(nèi)別讓朕看見你?!?/p>
張德全捂著屁股,連跑帶蹦,一連跑到三希堂十丈余外,遇上來寶才剎住腳。
“干爹,你怎么了?”
張德全撣了撣衣裳,佯裝沒事,“你爹我好著呢!”
待平息了一下,看向來寶,“這個時候你不守著公主,來咱家這干啥?”
“您受傷了,兒子不放心想來看看您?!?/p>
張德全聽了,覺得這個兒子還不錯,不像雙喜那個小沒良心的。
自己這兩日裝病不能出養(yǎng)心殿,陛下走哪都帶著雙喜,他倒是能上天了,動不動就是陛下說,陛下說,從早到晚的把陛下掛在嘴邊。
早晚把他嘴扇爛。
此刻,張德全拍了拍來寶,“干爹身子好了,你不用擔心?!?/p>
來寶乖巧的應了一聲,“知道干爹身子無礙,兒子就放心了,回去了也能告訴公主,她這兩日總問兒子,干爹怎么不來看她,兒子沒敢告訴他實情,怕她擔心您?!?/p>
聽了這話,張德全眼眶一紅,幸好還有棠兒念著他,想著他。
“你回去告訴公主,咱家也想她的緊,過兩日,咱家就去尋她。”
來寶點頭,輕聲道:“干爹還是別等兩日了,瓊?cè)A宮出事,娘娘嚇得哭,公主也跟著哭,干爹早些抽空去安慰公主,也叫她少掉些眼淚。”
聞言,張德全心疼起棠兒,又罵阿嫵:“死女人,打小就愛哭,長大了又領著孩子哭,白瞎娘們兒,有啥用?!?/p>
來寶抿唇,這宮里除了陛下和康寧公主,私下里就沒張德全不罵的人。
“這兩日,陛下不叫咱家出養(yǎng)心殿?!睆埖氯嫔献麟y,又左右瞥了瞥殿外往來的宮人,見無人留意這邊,便湊到來寶耳邊。
“回去給公主捎個信,她娘不會有事,明日會有人擔下這罪責?!?/p>
說罷,示意來寶快些回去。
回到瓊?cè)A宮,來寶一字不落將鄧女官和張德全的話,說給阿嫵。
聽到吳漾去了養(yǎng)心殿,阿嫵便已經(jīng)察覺出不對,到最后,阿嫵跌坐在軟榻上。
將近的暮色侵染窗扇,她獨自坐在窗前,久久不動,滿身沉寂與窗外的空寂融成一片。
她坐了很久,久到月上枝頭,久到天邊亮起第一道曙光,棠兒揉著惺忪的眼睛從床上醒來。
瞧見坐在床沿的人,神色一頓:“娘,你為什么穿著來寶的衣裳?”
阿嫵拿起粉色的小襖披在她肩上,柔聲:“等會兒,娘送你去上書房?!?/p>
“之后呢!娘要去哪?”棠兒定定的看著她。
母女倆彼此望著對方,時間仿佛凝滯了一瞬,阿嫵抬手輕輕落在棠兒的肩上。
“娘可能要暫時離開你一段時間了?!?/p>
小人兒當即紅了眼睛,肩上的小襖抖落在床上,撲進阿嫵溫暖的懷里,抖著身子哽咽:“娘,你是不是又要像在蓉城時那般,丟下棠兒不管了?!?/p>
阿嫵壓著嗓子里的苦澀,“娘即便是離開,也是暫時的。”
用別人的命來換自己的安穩(wěn),阿嫵做不到。
小舒進宮是因為自己,若是叫她含冤而死,這輩子都難安。
阿嫵望著懷里落淚的棠兒,心揪扯的生疼,“棠兒,娘和你分離一段時間,換小舒的命,你愿不愿意?”
棠兒雙手緊緊抓著她腰側(cè)的衣料,哽咽了兩聲,“棠兒不想和娘分開,可若是必須在分離和小舒的性命之間做選擇,棠兒只能和娘分開。
爹爹說過無論是達官顯貴還是普通百姓的命,都彌足珍貴。這世上最不能輕視的就是人命?!?/p>
提及二爺,阿嫵壓著心頭的酸澀,“棠兒是乖孩子,娘不在的時候,要聽小舒的話,去哪都帶要著小紅和來寶。
慈寧宮和太液池這兩地方,要遠著不可靠近········”阿嫵細細交代著她。
棠兒在她懷里,悶悶的應著。
天微微亮,瓊花門的銅環(huán)還浸在晨霧里,
阿嫵領著棠兒從影壁后方走出,她刻意將頭上三山帽壓低,將半張臉縮進絨紵圍脖里,不仔細看,發(fā)現(xiàn)不了。
又特意學著來寶走路時的樣子,使得那兩名侍衛(wèi)沒發(fā)現(xiàn)異常,出來的很順利。
青石路面上凝著夜露,遠處宮墻傳來幾聲稀疏的梆子響,尚書房門口,棠兒攥著阿嫵的衣角。
似有什么吹進眼底,阿嫵眼中起了一層薄霧,指尖輕輕撫過棠兒的眉眼,語聲低柔:“娘不會丟下你不管的?!?/p>
晨霧中,飛檐翹角若隱若現(xiàn),帶著幾分肅穆與寒涼。
小人兒邊走邊回頭,每一次回頭娘都站在原地,棠兒強壓自己那股想哭的沖動。
逼自己不再回頭,娘要救小舒,她不能攔著。
她只是····只是···恨自己沒能力保護娘。
·····
冬日天冷,每日朝參改在養(yǎng)心殿,一行太監(jiān)行走在宮道上,手捧紫檀木托盤,其上覆著明黃色錦緞,錦緞下是疊得齊整的明黃色衣袍。
太監(jiān)依次捧著襯袍、玉帶、皂靴,最末尾的個子身姿嬌小,不同于其他人,她手里捧著一個香包。
廣儲司每日這個點來送皇帝的換洗衣物,值守養(yǎng)心殿的侍衛(wèi)習以為常,待到最后一個經(jīng)過時,侍衛(wèi)往她手捧的木托里瞧了眼。
當即叫住她:“等等?!比俗呓鼛撞?,伸出手去扯遮住她半張臉的絨紵圍脖。
指尖未觸碰,手背上就突然挨了一下,“作死啊你,昨兒相公館沒玩夠,內(nèi)務府的太監(jiān)你也敢碰?!?/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