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調(diào)查以趙珊為主,這次則是以陳琪珙為主。
她也插不上什么手。
事畢后,三人決定回縣城了。
這次送三人離開的是鎮(zhèn)黨委政府人大三家班子全體成員。
小車駛出鎮(zhèn)政府大院時,二樓某扇百葉窗輕微顫動。
失魂落魄的何狄站在檔案室陰影里,看著車尾融入省道的車流。
那一刻,他的心仿佛也被什么東西狠狠地揪了一下,空落落的。
他顫抖著手,從口袋里掏出手機,指尖在屏幕上滑動,最終停在了何東來的號碼上。
猶豫再三,他還是按下了撥打鍵。
然而,電話那頭傳來的卻是冷冰冰的忙音,提示著對方未接聽。
何狄神情黯然失色,不禁一聲唉嘆,一個人走麥城,就是親父也嫌棄啊。
江昭陽在一路恭喜聲中回到了自己的辦公室,他看到了那扇紅得耀眼的門,也不覺得刺眼了。
反而覺得順眼。
真是境由心造?。?/p>
雖然下班時間到了,林維泉并沒有馬上下班。
他關(guān)上了辦公室的門。
林維泉的手指懸在手機通話鍵上微微發(fā)抖,空調(diào)出風口吹出的冷風掠過他汗?jié)竦暮箢i。
最終他還是打了一個電話給張超森。
他是想問一下為什么這次江昭陽的事縣長沒有提前打一個招呼通報一下呢?
“嘟——”電話接通瞬間,他下意識挺直了腰板。
當張超森的聲音終于從聽筒中傳來時,林維泉感到自己的喉嚨像是被什么東西緊緊扼住。
他發(fā)出的聲音沙啞而艱澀,就像是生了銹的齒輪在艱難地轉(zhuǎn)動:“張縣長,我是維泉?!?/p>
“關(guān)于江昭陽這小子的事,縣里,這次,您……為什么沒有提前給我打一個招呼呢?”
然而,他的話還未來得及說完,就被張超森那粗暴而直接的聲音打斷了,“常委會今天早上開的!”
張超森的聲音夾雜著電流的不穩(wěn)定雜音,猛然間直擊林維泉的耳畔,震得他耳膜嗡嗡作響。
繼之,張超森的聲音里帶著幾分戲謔,“告訴你又怎么樣?你能上天?”
他接著又是長長一口吐氣聲。
可能覺得自己剛才過火了。
他放緩了語調(diào)道:“老林啊,我告訴你又如何?你能改變這結(jié)局?”
“既然改變不了,你早知道晚知道又有什么差別?”
林維泉的太陽穴突突直跳。
張超森惱火道:“紀委的結(jié)論絕非兒戲,是無法輕易推翻的?!?/p>
接著,張超森冷笑一聲,“何況江昭陽又是選調(diào)生,本就有一定的政治背景和資源傾斜。”
“還有人說,他在守水庫期間,不僅盡職盡責,而且在護林方面有著突出的表現(xiàn)?!?/p>
“更離奇的是,他居然孤身一人擒獲了五名偷獵分子,這可是實打?qū)嵉墓儼?。?/p>
“魏榕還提出要為他記二等功呢?!?/p>
“這樣的風向,你覺得我能做什么?”
“難道我還能逆風而行,去挑戰(zhàn)不可能嗎?”
“縣委辦的通知明天就會到,要鎮(zhèn)黨委依據(jù)江昭陽本人的敘述提供事實材料。”
這話像根冰錐扎進后脊梁,林維泉猛地站起來,椅子腿在地磚上劃出刺耳的摩擦聲。
哼,這擺明了是要我們?yōu)樗墓儽硶??林維泉有些傻眼。
江昭陽這家伙簡直要榮譽加身???
“你說,處于這種情況之下,我能狙擊他的提拔嗎?”
二等功?還擒獲了五名偷獵分子?
林維泉心里一怔。
倏地,他眼珠子狡猾一轉(zhuǎn),“張縣長,這江昭陽到底有何等神通廣大的能力,竟然能在短時間內(nèi)立下如此大功?”
“張縣長,這里有貓膩?!?/p>
“據(jù)我所知,這不是森林公安機關(guān)趙明嶺的功勞嗎?”
“我得到的消息是,當時趙明嶺帶隊深入山林,歷經(jīng)千辛萬苦才將那些偷獵分子一網(wǎng)打盡?!?/p>
“怎么現(xiàn)在,這功勞卻成了江昭陽的了?他這不是貪天功為己有嗎?”
林維泉的手指無意識地摳著一支雪茄。
隨著思緒的翻涌,他的力度越來越大,直至將那支雪茄截斷。
窗外最后一絲天光被暮色吞噬,林維泉他順手“啪”地按亮臺燈。
昏黃的光圈里,去年防汛表彰會的合影正對著他冷笑——照片中央的江昭陽捧著“抗洪先進個人”獎狀。
而他這個兼任的防汛辦主任卻站在他身邊,完全成了陪襯。
當時那小子怎么說來著?“林鎮(zhèn)長教導有方”,笑得像只偷了腥的貓。
那笑容背后隱藏的是對他地位的挑釁與不屑,是對他能力的不認可與輕視。
林維泉新仇舊恨涌上心頭。
電話那一邊的張超森陰險一笑,“究竟是誰的不重要,這事嗎?何東來在辦,你就不要操心了?!?/p>
“唐杰是我在常委會上力排眾議,堅持要調(diào)來的人,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那唐杰……”林維泉喉嚨發(fā)緊,他想起唐杰提拔去白嶺鄉(xiāng)任職前,有一次在食堂時,唐杰端著餐盤從他身邊經(jīng)過時,白襯衫袖口露出近萬元的名表,表盤在正午陽光下晃得人眼暈。
“老林啊,知道為什么選唐杰任你的副鎮(zhèn)長嗎?”張超森的聲音打斷了林維泉的回憶,將他拉回現(xiàn)實。
“明白,他是你一手提拔起來的,這是為了增強我們的實力?!?/p>
“不,事情遠不止這么簡單,我還有更重要的事要交給他去辦?!?/p>
說到這里,張超森停頓了一下,“他在市里有三套學區(qū)房?!?/p>
“這說明了什么?”
“這……這說明了什么?”林維泉愣住了,他無法理解這與唐杰即將擔任的副鎮(zhèn)長職務(wù)有何直接關(guān)聯(lián)。
別人的房子關(guān)你什么事呀?
電話那一邊的張超森,眼神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輕蔑。
他說出的話,仿佛在教育一個冥頑不靈的學生:“見微知著,一葉知秋,老林啊,你怎么連這點道理都不懂呢?”
林維泉囁嚅著,聲音里帶著一絲不確定,“懂,不……我懂您的意思,但除了能顯示出唐杰有錢之外,這——這還能深層次地說明什么呢?”
林維泉對這番話的深層含義并未領(lǐng)悟。
“說明唐杰不是江昭陽,他們的本性截然不同,你明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