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難道就這樣放他過關(guān)?
就這樣讓他頂著光環(huán),更加難以遏制?
失去了這次機(jī)會,以后……以后還能鉗制住這個家伙嗎?
張超森內(nèi)心在劇烈地煎熬、掙扎,眼神中充滿了復(fù)雜的怨毒和無力感。
就在張超森陷入進(jìn)退維谷、僵在當(dāng)場時,其他常委的神經(jīng)卻被魏榕那句“形成處分決定并報上級”徹底觸動了最敏感的政治警報。
張超森你可以不要政治前途,我們還想要呢!
誰敢與上級明著唱反調(diào)?!那絕對是死路一條!
恐慌如同病毒,在常委中間迅速蔓延。
沒有人愿意成為那個不識時務(wù)、站在上級對立面的出頭鳥。
江然第一個按捺不住了。
他剛才也是投了贊成處分票的,此刻,巨大的政治風(fēng)險感讓他頭皮發(fā)麻。
他猛地挺直身體,臉上堆滿了幡然悔悟般的誠懇,聲音甚至因為急切而微微發(fā)顫:“魏書記!我……我要向組織說明情況!”
江然的聲音在沉寂的會議室里顯得格外響亮,“剛才……剛才舉手投票時,我們對整個情況的掌握確實不全面啊!”
“我們被一些表象信息……哎,說白了就是我們沒搞清楚底細(xì),有點稀里糊涂了!”
他懊悔地拍了一下自己額頭,目光掃過眾人:“現(xiàn)在情況完全明朗了!”
“這……這哪里是什么過錯?江昭陽同志明明是是值得大書特書的功臣?。 ?/p>
“我們剛才…剛才差點就犯了大錯誤!做出了黑白顛倒的決議!”
“這絕對不行!完全錯了!”
江然痛心疾首:“我代表我個人,也為我剛才草率的、未經(jīng)深思熟慮的投票負(fù)責(zé)!”
“我正式、鄭重地收回我對處分江昭陽同志的任何支持票!我堅決反對給他處分!”
“帶頭大哥”出現(xiàn)了!
如同巨石投入靜水,瞬間擊破所有猶豫!積蓄的恐慌和自保本能找到了宣泄口!
“對對對!江縣長說的對!我完全認(rèn)同!”組織部長蔣珂文立刻跟著表態(tài),語速飛快,“剛才情況不明,我那個票不作數(shù)!”
“現(xiàn)在情況清楚了,江昭陽同志完全是功臣!處分?這絕對不行!簡直是荒謬!我也收回我的票!”
“我也是!堅決反對處分!”
“收回剛才的投票,我完全贊成江縣長的意見!”
“功臣豈能受罰?這不符合組織精神!我收回支持票!”
“必須重新投票!剛才的投票結(jié)果不能代表我的真實意思!”
一時間,會議室成了翻案的舞臺。
除了臉色死灰、孤立無援的張超森還僵在座位上外。
其他常委——無論是原本支持他的,還是騎墻觀望的,或是本就不同意的——此刻都爭先恐后地發(fā)言,言辭激烈地表示要收回此前支持處分的投票,并強(qiáng)烈要求立即重新表決!
每個人的臉上都寫滿了急于劃清界限、表態(tài)歸順上級精神的迫切。
整個會議室里瞬間只剩下一個共識:必須立刻、徹底推翻剛才的決議!
沒有人再看張超森一眼。
他那份不甘的執(zhí)念,在巨大的政治現(xiàn)實面前,被碾成了齏粉。
張超森孤零零地坐在那里,臉色灰敗,聽著周圍此起彼伏的“收回”“反對”“重新投票”的聲音,感覺自己像一個被洶涌潮水拋棄在沙灘上的小丑。
他張了張嘴,卻發(fā)現(xiàn)喉嚨干澀得發(fā)不出任何聲音。
那份堅持處分的“原則”,此刻顯得如此可笑和不合時宜。
他精心策劃的發(fā)難,最終卻讓自己陷入了絕境,成為了眾矢之的。
魏榕嘲弄的眼神看向張超森,“張縣長,你年是不是再來一次投票?”
張超森慌亂地回答,“不了,不了!”
“這個紀(jì)要作廢!”
夜色如墨,無聲地包裹著江昭陽的住處。
窗外,偶爾傳來幾聲零星的犬吠,或是載重貨車駛過坑洼路面的沉悶回響,更襯得室內(nèi)一片壓抑的寂靜。
桌上,一份攤開的、還散發(fā)著新鮮油墨氣味的黨內(nèi)學(xué)習(xí)資料旁邊,一杯濃茶早已失去了熱氣,沉淀著幾片墨綠色的葉子,如同江昭陽此刻沉甸甸的心情。
處分江昭陽的事,在縣委常委會那個暗流洶涌的小圈子里,最終以“胎死腹中”收場。
然而,這一切,遠(yuǎn)在琉璃鎮(zhèn)的江昭陽,卻無從知曉。
他剛剛結(jié)束了一次深刻的、近乎于自我凌遲的反省,對照著黨紀(jì)條規(guī),把自己在副鎮(zhèn)長任上的點點滴滴翻了個底朝天。
他知道,只要有心人想整治自己,任何一點問題,哪怕不是問題,都能被放大、上綱上線。
他自嘲地扯了扯嘴角。罷了。
“處分就處分吧…”他喟然長嘆,聲音在空蕩的房間里顯得格外清晰,帶著一絲沙啞和難以掩飾的疲憊。
他站起身,走到唯一的窗邊。
清冷的月光斜斜地落在他臉上,勾勒出他因為明顯休息不足而略顯憔悴的輪廓。
但那雙眼睛,在幽暗里依然透著巖石般的冷峻和某種早已了然于胸的決絕。
從張超森離去那一刻起,他就沒想過能全身而退。
這份后果,他早已坦然,甚至帶著一種自我獻(xiàn)祭般的宿命感。
他只求一點,也只擔(dān)憂一點:“只要陳郁文不受殃及就好了?!?/p>
那個正直得有點迂腐的安監(jiān)辦主任讓他佩服。
他自己可以接受跌落塵埃,但如果牽連了這樣真正心系群眾的人,那將是他心底永久的愧疚。
這份決心沉甸甸地壓在他的心臟上,比任何具體的處分通知都讓他覺得沉重。
他唯一感到慶幸的是,陳郁文并未因此再受牽連。
這對他來說,已是唯一值得安慰的微光。
他用個人的前途,換來了陳郁文的平安,值了。
至于個人得失,他江昭陽,還擔(dān)得起。
就在這時,一陣突兀卻略顯輕快的手機(jī)鈴聲,劃破了房間的沉悶寂靜。
江昭陽微微一怔,思緒從深潭中被強(qiáng)行拉回。
他走回桌邊,拿起那臺屏幕邊緣已經(jīng)有些磨損的手機(jī)。
屏幕上跳動著的名字,卻讓他幾乎以為自己看錯了——柳雯。
這個名字,帶著一絲遙遠(yuǎn)的、幾乎被塵封在舊相冊里的熟悉氣息。
上次聯(lián)系是什么時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