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速度仿佛一頭失控的蠻牛。
車輪疾馳碾過地面。
江昭陽的瞳孔驟然收縮。
江昭陽的大腦瞬間一片空白,身體卻在本能的驅(qū)使下做出了反應(yīng)。
棗泥酥砸在地上濺起細碎的酥皮,黑色皮鞋蹬地時帶飛了三片梧桐葉。
“危險!”喊聲出口的剎那,他已經(jīng)在潮濕的瀝青路面上滑出兩米。
千鈞一發(fā)之際,江昭陽沒有絲毫猶豫。
他整個人如同離弦之箭一般朝著小男孩飛奔過去。
周圍的一切仿佛都慢了下來,江昭陽能聽到自己急促的心跳聲,每一步都像是踏在生死邊緣。
他的雙眼緊緊盯著小男孩,心中只有一個念頭:一定要救下這個孩子!
大貨車呼嘯著越來越近。
引擎的轟鳴如同死神的咆哮,預(yù)示著不可逆轉(zhuǎn)的悲劇即將發(fā)生。
小男孩終于從震驚中回過神來。
但這突如其來的變故讓他徹底呆立當場。
臉上的表情凝固成了驚恐。
就在大卡車即將撞上小男孩的生死攸關(guān)那一刻。
江昭陽用盡全身力氣,一個飛撲,將小男孩緊緊護在懷里。
然后一個就地轉(zhuǎn)身翻滾。
旋轉(zhuǎn)的世界里。
他看見大卡車擦著他們的身邊呼嘯而過,帶起的氣流幾乎將兩人掀翻。
但幸運的是,他們終究還是躲過了這場致命的災(zāi)難。
小男孩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他的小臉因為恐懼和疼痛而扭曲。
淚水像斷了線的珠子,不斷從眼角滑落。
江昭陽輕輕地拍著他的背,安慰道:“別怕,孩子,沒事了?!?/p>
周圍的人群這才如夢初醒,紛紛圍了過來,爆發(fā)出熱烈的掌聲。
小男孩年輕漂亮的母親滿臉淚痕地從超市里跑了過來。
她一把抱住孩子,泣不成聲:“謝謝你,太感謝你了!”
“你就是我們家的大恩人!”
江昭陽有些不好意思地撓撓頭說:“沒事,孩子沒事就好。”
“遇到這種情況,換誰都會這么做的?!?/p>
正當人群逐漸散去,準備回歸各自的生活軌跡時。
幾輛警車的鳴笛聲劃破了寧靜。
交警們迅速到達現(xiàn)場,他們的表情嚴肅。
原來,那輛差點釀成大禍的大卡車司機因涉嫌醉駕被控制。
交警們需要對事故進行詳細調(diào)查,江昭陽作為目擊者和關(guān)鍵救助者,自然無法立即離開。
自然,江昭陽又走不了。
在接下來的時間里,江昭陽配合交警做筆錄。
最終,他以最簡潔明了的語言完成了筆錄,向交警們表達了歉意后,便如同離弦之箭般向會場奔去。
他心中默念著:“希望還來得及?!?/p>
這才有了剛才的那一幕。
這時,周虹濤推門進來了。
他手里拿著機關(guān)事務(wù)管理局定制的六個微微鼓起的信封。
信封右下角印著燙金市徽。
每一個信封里面裝著的是二千元現(xiàn)金。
他笑著對在座的人道:“諸位,孫市長很關(guān)心大家,讓大家在獲得精神獎勵的同時,也有物質(zhì)上的豐收?!?/p>
“所以特地批了一筆獎金給大家,每人二千元?!?/p>
六人有些眉開眼笑,這有點兒出乎意料。
食堂方向飄來紅燒劃水的醬香味。
周虹濤一一分發(fā)后,然后看一眼手表,“時間不早了,各位領(lǐng)導、同事,大家可以到機關(guān)食堂入席了?!?/p>
所有人紛紛站了起來。
孫維城的話也就此打住了。
飯后,六人向兩位領(lǐng)導告辭,各奔東西。
孫維城則返回了自己的辦公室。
那是一間寬敞明亮、布置得井井有條的空間。
辦公室里間連接著一個溫馨的小臥室,里面擺放著一張床,那是為他準備的休息之所。
然而,此刻的孫維城卻沒有絲毫的睡意。
他打了一個電話給張超森。
春奉縣政府縣長辦公室。
張超森正盯著窗臺上那盆蔫頭耷腦的綠蘿發(fā)呆。
就在這時,辦公桌上的電話鈴聲突然響起。
聲音之大,在寂靜的辦公室內(nèi)顯得格外刺耳。
將張超森從沉思中猛然驚醒。
他心中火冒三丈。
什么人這么不知趣,竟然選擇中午這個休息時間打來電話?
張超森不看則已,一看,竟然是孫維城的電話。
這一驚非同小可。
他身上出了一身冷汗。
慌亂之中,他碰翻了保溫杯,龍井枸杞茶在辦公桌子上洇開血漬般的紅印。
這已經(jīng)是孫市長第二次親自給他打電話了。
這在以往是絕無僅有的事情。
別看自己是百萬人口的一縣之長,可是在市長眼里,還真沒有那么大的存在感。
自己請求向市長匯報工作,十次預(yù)約,市長能見自己一次就算燒高香了。
現(xiàn)在竟然主動來電話了?
“孫市長!”張超森的腰桿自動彎成三十度夾角,仿佛孫維城能透過電波看見他的姿態(tài),“您有什么指示?”
“我這就準備好筆記本,詳細記錄下來?!?/p>
他的鋼筆尖懸在臺歷空白處,“我一定全力以赴,不折不扣執(zhí)行?!?/p>
他腦海中迅速閃過無數(shù)個念頭。
是不是自己最近的工作出了什么紕漏?
還是市里有什么重要的決策需要他這個縣長配合?
種種猜測如同潮水般涌來,讓他一時之間不知所措。
電話那一邊的孫維城。
他的左手接電話,右手用鑷子夾起紫砂壺里的陳年普洱,茶湯在鈞窯杯里泛起漣漪:“從今天的情況來看……”
壺嘴升騰的熱氣模糊了墻上的“知人善任”書法橫幅,那是他剛當上副市長時老領(lǐng)導親筆題寫的。
“來看什么?”張超森屏息凝神道。
“你關(guān)于江昭陽的看法,有一定的道理?!?/p>
張超森如釋重負,原來如此??!
這個難得的進讒言的機會,豈可輕易放過?
“孫市長,耳聽為虛,眼見為實,這個您現(xiàn)在有體會了吧?”
“那小子現(xiàn)在仗著有點成績,在基層到處指手畫腳……”
“那小子現(xiàn)在是驕橫跋扈,目空一切啊。”
“看來年輕人驟登高位不行啊?!?/p>
“這小子現(xiàn)在就蹬鼻子上臉,以后真不知道會怎么樣?”
“說不定會把琉璃鎮(zhèn)整個干部隊伍都攪得烏煙瘴氣,雞飛狗跳,搞得人心渙散。”
孫維城擺了一下手,“也不完全是你說的這樣?!?/p>
他的聲音突然變得飄忽,像在念某種既定程序,“我的意思是,你們要加強對干部,特別是年輕領(lǐng)導干部的管理教育?!?/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