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季深書房內。
燈火通明。
手機屏幕亮著,連著許飄飄房間內的監(jiān)控,只要她醒來要找人,他能確保自己第一時間下樓去她身邊。
好在她從展會回來后,累得夠嗆,一閉上眼就睡了過去。
霍季深摘下鼻梁上的無框眼鏡,扔在一邊,碰撞在桌面上,發(fā)出悶響。
他疲憊地捏了捏眉心。
手指在桌面上敲打。
敲了幾個音,書房門被敲響,霍季潤的聲音,也隨之響起。
“大哥?!?/p>
“進?!?/p>
進入書房后,霍季潤先是看到霍季深手機屏幕上面,閉著眼睡覺的許飄飄。
連這種時候,就距離幾步路,大哥也不放心,要親自盯著嗎?
這樣的念頭縈繞上來,讓霍季潤原本準備好措辭,都打亂了。
霍季深坐在桌子前,抬頭,神色不定地望著站在自己眼前的霍季潤。
雖然,是從小一起長大,但論說情分,霍季幾個弟弟,遠比不上沙律恩和他感情好。
霍季深對他們,更多的是長兄的教導職責,其他的,只能說有情分,但不多。
霍季深的眸光漆黑不見底,如墨色暈染。
看霍季潤的視線,讓他感受到了什么叫做,如芒在背。
“說吧,你為什么會出現在那里?!?/p>
霍季潤知道。
霍季深不會放過,那么明顯的破綻。
是,他不該出現在那里。
他沒有過去,霍季深知道許飄飄出車禍后,才不會想到他身上,赤裸的質疑,讓霍季潤手心發(fā)顫。
他深吸一口氣,平靜道:“因為,安文墨,是我的人,大哥不是已經查到了嗎?”
霍季深咬著后槽牙看著他。
原本,霍季深并不知曉。
是白天去一場會議,邵木開車時,突然說起來許飄飄發(fā)來的那個下巴有顆痣的男人,有些眼熟。
像是,霍季潤之前的助理。
“她給我打電話說,約了嫂嫂吃飯,嫂嫂沒去,我以為是同事之間敘舊,沒放在心上?!?/p>
霍季潤和霍季深對視,心平氣和。
“我爸買了一套玩具,讓我拿給畫畫,我聯系大哥,大哥沒有回我,我就給嫂嫂打了電話,發(fā)現嫂嫂關機了。”
“但都是無端猜測,如果我用這樣的理由和大哥說,大哥會信我嗎?”
“我到以后,看到嫂嫂的車被兩輛車夾在中間,上去幫了忙,讓后面那輛車挪了位,后面的事大哥也都知道了?!?/p>
霍泯確實給連畫買了玩具。
昨天一大早,就給霍季深說了,說送到霍季潤那里,讓霍季潤帶給連畫。
霍季深冷哼一聲。
“你和安文墨是什么關系?”
“不算什么關系,之前留學的時候我的創(chuàng)業(yè)項目是做美妝,那時候認識了她,后來算是朋友。大概她對我有其他意思,但大哥也知道,我對她這樣的女人不感興趣?!?/p>
這句話,說的意味深長。
霍季深知道,霍季潤對安文墨不感興趣。
也同樣知道。
他真正感興趣的女人,是誰。
霍季深的怒意被點燃。
抬起拳,朝著霍季潤臉上砸過去,隔著一張桌子,霍季潤側身一躲就躲開,只在臉上留下些許擦痕。
霍季潤伸手摸了摸臉。
“大哥,非要打臉的話,我再和嫂嫂見面恐怕不好收場?!?/p>
“離她遠點!”
霍季潤眼角瞥向霍季深,嘴角掛著一絲冷意的笑。
“她本來,也不會看我,大哥又在害怕什么?!?/p>
霍季深揪著霍季潤的衣服領口,死死地盯著他。
牙縫里蹦出幾個字。
嘲諷冷笑。
“憑你,也配讓我害怕?”
他不是害怕。
是不悅。
他喜歡的女人,他的妻子,被自己的弟弟覬覦,暗地里窺探,這樣的感覺,讓霍季深心里那把火被點燃。
恨不得將眼前的霍季潤一起灼燒成灰燼。
霍季潤不害怕,反而平靜地笑了一聲。
“大哥,你總是這樣?!?/p>
霍季深松開手,將他一把丟到一邊。
像是摸到了什么不干凈的東西,扯了張紙巾,擦了擦手背。
霍季潤劇烈咳嗽。
心里的所有不甘,也被強行壓制下去。
像是要把五臟六腑都咳出來,爬起來去茶幾面前喝了幾口水,才將嘴里的血腥味壓制下去。
身后傳來霍季深的聲音。
“二叔給我的股份我不會要,但你有沒有資格拿,是你自己的事情,明天你就滾去C市,沒有我的允許,不許回來?!?/p>
作為霍家現在的掌舵人,霍季深當然有權利,流放他。
霍季潤咳嗽幾聲,“好啊,我都聽大哥的。”
“她如果問起來,你知道怎么說。”
霍季深想,許飄飄對這些事一向遲鈍。
大概會因為霍季潤這次車禍里救了她,對霍季潤有些許關注。
就像對霍季濯,霍尋真那樣。
如果她問起來,霍季深也不希望她知道這些不堪的事情。
霍季潤無聲笑了笑。
“當然,C市人杰地靈,我感謝大哥的安排?!?/p>
“滾吧?!?/p>
霍季潤走到門口,側頭看了身后的霍季深一眼,不辨喜怒道:“大哥說我不配,是因為,我的出身?”
霍季深懶得理會,并沒有回答。
霍季潤已經關上了書房門。
論出身,大概這個世界上,只有霍季潤自己一個人最在乎,他不是婚生子這件事。
霍季深不在乎,許飄飄更不會在乎。
她看人的時候,看到的是內里的性格和靈魂,是否干凈無暇,出身高貴如霍尋真,不堪如鞠雅茜,都能得到她的垂憐。
但霍季潤不一樣。
他不干凈的,是心。
這些,沒有和霍季潤訴說的必要。
關上門后,霍季潤呼出一口濁氣,只覺得肺腑之間,傳來一陣難以忍受的疼痛。
車禍里,他也確實受了傷。
霍季深沒回答他的問題,霍季潤自己心里,卻有答案。
下樓的時候看到連畫在童心的陪伴下玩耍,看到他,甜甜喊了一聲四叔,又繼續(xù)去玩。
霍季潤的心,無聲之間又被刺痛。
霍季深看不起他的出身,那他自己的女兒,難道不也是這樣的出身嗎?
排山倒海的忮忌讓霍季潤幾乎扭曲。
他回頭看了一眼霍季深的書房,和許飄飄虛掩著的病房。
握緊拳頭藏在口袋里,抬腳離開小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