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內(nèi)依舊是記憶中的模樣,干凈、整潔,卻又冰冷得毫無生氣。
除了定期保潔留下的痕跡,這里尋不到任何屬于單知影近期居住過的氣息,仿佛早已被主人遺忘。
秦灼將手中那幅精心包裹的畫作輕輕靠在墻邊。
他自已則深深陷進柔軟的沙發(fā)里,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擔(dān),抬手困倦地揉了揉緊繃的眉心。
他特意將這幅畫也從秦家?guī)Я顺鰜?,任何與她相關(guān)的東西,他都不會遺落,哪怕那些記憶混雜著嫉妒與痛苦。
只有踏入這個地方,他的靈魂才仿佛找到了暫時的棲息地,緊繃的神經(jīng)不自覺地松弛下來。
一夜奔波的疲憊將他淹沒。
他掃視著這間熟悉的客廳,嘴角扯出一抹無奈而苦澀的笑意。
這里,恐怕單知影自已都早已拋之腦后了吧?
只有他這個徹頭徹尾的蠢貨,還固執(zhí)地困在原地,守著這點可憐的、自以為是的聯(lián)系,不肯離去。
沉重的眼皮緩緩闔上,意識沉入一片無邊無際的昏暗。
——
翌日。
刺眼而溫暖的陽光從巨大的落地窗外潑灑進來。
秦灼長長的睫毛在陽光下輕輕顫動,隨后,他緩緩睜開了眼睛。
這一夜,盡管身處未知的危險,卻是他在秦家從未體驗過的深沉與安寧。
他剛坐起身,活動了一下因睡沙發(fā)而有些僵硬的脖頸,目光隨意地掃過客廳。
下一秒,他整個人如同被瞬間凍結(jié),僵硬地定格在原地。
他的瞳孔微微收縮,難以置信地聚焦在對面那張單人沙發(fā)上。
那里,坐著一個他絕未預(yù)料會出現(xiàn)在此的身影。
單知影正姿態(tài)閑適地靠在沙發(fā)里,手中拿著的,正是那幅畫作。
她低垂著眼眸,神情專注地端詳著畫布,指尖無意識地輕輕拂過畫框邊緣。
一瞬間,秦灼的腦子一片空白,所有的思維都停滯了。
是還沒從睡夢中徹底清醒,產(chǎn)生了幻覺?還是……他已經(jīng)思念成疾,到了會憑空臆想出她身影的地步?
就在他心神動蕩之際,單知影仿佛感受到了他的注視,緩緩抬起了頭,視線從畫作移開,平靜地落在他身上。
“醒了?”她的聲音清冽,瞬間擊碎了秦灼所有的自我懷疑。
真實的聲音傳來,秦灼猛地回過神,幾乎是條件反射般地,他有些狼狽地移開了與之對視的目光,喉結(jié)不自然地滾動了一下。
他輕咳一聲以掩飾瞬間的慌亂,聲音還帶著剛醒時的沙啞,“你……你怎么會在這里?”
“這句話,”單知影嗤笑一聲,將那幅畫隨手放在身旁的沙發(fā)上,動作帶著一種漫不經(jīng)心,“應(yīng)該我來問你才對吧?”
她上下打量了他一眼,“秦少這是離開了秦家,就落魄到……需要來我這借宿的地步了?”
她絕不相信,以秦灼秦家繼承人的身份和手段,名下會沒有任何隱秘的房產(chǎn)。
即便那些真的都被秦家收回,以他的能力和積威,愿意向他伸出橄欖枝、提供庇護的人,恐怕也能從A洲排到B洲。
畢竟,明眼人都清楚,秦家此刻的“斷絕關(guān)系”,更像是一場博弈,秦震絕不會真的放棄他這個最出色的繼承人。
“借宿的錢,我會打給你?!鼻刈茝娦袎合滦念^翻涌的情緒,刻意讓自已的聲音聽起來冰冷而生硬,仿佛這樣就能維持住那搖搖欲墜的尊嚴(yán)。
似乎覺得這話還不夠有底氣,他又生硬地補充了一句,帶著點負氣的意味,“反正……又不是沒給過?!?/p>
一想到當(dāng)初,他幾乎是放下所有驕傲提出可以“以身相許”作為報酬,而她只是疏離而公式化地提出收取“租金”,他就恨得牙癢癢。
明明最初提出那種荒謬報酬的人,是她才對!
“可以?!背龊跛饬系氖牵瑔沃斑@次并沒有出言諷刺,反而干脆地點了點頭。
她的爽快,很大程度上是看在那幅失而復(fù)得的畫作的面子上。
她原本以為,以秦灼睚眥必報的性格,留下這幅畫多半是為了在某個關(guān)鍵時刻要挾她,或者作為一種另類的報復(fù)。
她本打算等手頭事務(wù)稍緩,便親自去取回,卻因近期波折不斷,一時將這事擱置了。
倒是沒想到,秦灼這次離家出走,竟然還記得把這幅畫帶在身邊。
這倒是……省去了她一番功夫。
聽到單知影如此干脆地應(yīng)允,秦灼微微一怔,心底那點陰郁竟莫名散去了少許,甚至泛起一絲……愉悅?
終于,她面對他時,不再僅僅是那如同看待穢物般的厭惡與冰冷抗拒。
“秦家今天早上,正式對外放出消息,”單知影抱著手臂,好整以暇地看著他,聲音恢復(fù)了平日的清冷,“宣稱從此以后,與你……毫無瓜葛?!?/p>
她頓了頓,“是因為凌羅那件事?”
“不是?!鼻刈茙缀跏橇⒖谭裾J,他撇開頭,避開她審視的目光,聲音沉悶,“我只是……單純厭惡那個地方?!?/p>
“我以為,我的意思已經(jīng)表達得很清楚了?!眴沃爸苯哟驍嗔怂锹犉饋砩n白無力的解釋,不打算給他任何編織借口的機會,“凌羅的事情,從頭到尾,都與你沒有任何關(guān)系。我不需要你多此一舉?!?/p>
秦灼的眉頭緊緊皺起,猛地轉(zhuǎn)回頭,目光灼灼地與她對視,那眼神里帶著一種近乎偏執(zhí)的倔強,沒有絲毫退讓的意思。
“我也說過,這件事因我插手而出問題,我絕不會坐視不管!”
“現(xiàn)在公函已經(jīng)發(fā)出,事情也算暫時了結(jié)。這樣的結(jié)果,對你來說難道不是最好的嗎?”
“至于我怎么樣……是生是死,你不是一向……毫不在意么?”
最后那句話,他說得極其艱難,每一個字都像是讓他心如刀割。她的厭惡,如同最深的夢魘,日夜纏繞著他。
“不,”他幾乎是自虐般地,又強調(diào)了一遍,唇角勾起一抹慘淡的冷笑,“你這么厭惡我,看到我這樣的結(jié)局,你更應(yīng)該……欣然接受才對?!?/p>
“秦灼,”單知影微微瞇起了眼睛,那雙總是冷靜甚至冷漠的眸子里,此刻映照出他的身影,“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她不相信無緣無故的犧牲,更不相信秦灼這種人,會做出如此不符合邏輯的事情。
“目的……”秦灼被她問得一滯,心臟像是被無形的手狠狠攥緊。
他僵硬地別開臉,喉結(jié)劇烈地滾動了一下,“你就當(dāng)……我是想要親自報復(fù)你?!?/p>
他回過頭,迎著她探究的目光,一字一頓,說得極其緩慢,“你的命,只能由我親手來了結(jié)。我不允許……其他任何人,先我一步動手。”
“僅此而已?!?/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