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知影沒有再看白欽南,她漠然轉(zhuǎn)身,徑直離開了這個不堪的房間。
門外,單臨川正靠著墻壁。他微微垂著頭,額前碎發(fā)遮擋住眼睛,修長的手指按壓著眉心,似乎感到極為疲憊。
聽到身后傳來的腳步聲,他立刻站直了身體,恢復了一貫的挺拔與冷靜,目光落在單知影身上。
他沒有開口追問任何細節(jié),只是沉默地跟上了她的步伐。
當重新回到觥籌交錯的宴會廳時,幾乎是在踏入的一瞬間,原本喧鬧的氛圍瞬間凝滯。
所有目光齊刷刷地聚焦在單知影身上。
那些目光里,充滿了難以掩飾的探究、驚疑,以及……一種畏懼。
單知影停下腳步,抱著手臂,目光緩緩掃視全場。
她的視線所及之處,那些原本還敢偷偷打量她的人,紛紛如同被燙到一般,倉促地低下頭或移開視線,假裝專注于手中的酒杯或與同伴的閑聊。
這模樣,仿佛與她目光相接,本身就是一件極其危險的事情。
單臨川跟在她身側(cè),敏銳地察覺到了這詭異的氣氛變化。
他皺了下眉,下意識地拿出通訊器看了一眼剛剛傳來的最新消息。
下一秒,連他自已都未曾注意到,那一直緊繃的身體微微松弛,眉宇間掠過一絲如釋重負的輕松與了然。
他側(cè)身,湊近單知影耳邊,用僅有兩人能聽到的音量低語,“朱麗葉那邊的公函,剛剛正式發(fā)布了?!?/p>
原來如此。
單知影點了點頭,面上依舊是一片平靜。
怪不得這些見風使舵的人會是這般反應,大概是絞盡腦汁也想不明白,為何在如此“惡性”的事件之后,單家竟能讓她幾乎全身而退。
也怪不得……姬家的人會如此按捺不住,甚至不惜與白林那樣的瘋子合作,也要急于對她出手。
看來,他們是早已嗅到了朱麗葉態(tài)度轉(zhuǎn)變的風向,知道官方途徑恐怕難以奈何她。
這一切,似乎都比她原本預計的要順利許多。
在她的原計劃中,本需要她親自去與朱麗葉周旋、施壓,進行一番利益交換。
然后,逼迫姬家為了維護他們在附屬家族面前的威嚴和地位,不得不親自下場,采取更直接的行動。
她需要一個與姬家更深入接觸的機會。
唯有如此,她才能有機會查清,當年母親事件的背后,那被層層掩蓋的真相,姬家究竟扮演了什么樣的角色。
目的已然達到一部分,單臨川和單知影沒有再過多停留。
這場生日宴的主人公早已不知所蹤,他們沒有任何理由繼續(xù)留在這里扮演賓客。
直到單知影的身影徹底消失在宴會廳門口,那凝固了許久的氛圍才仿佛重新開始活躍。
壓抑的低語聲漸漸響起。
“天哪……我剛才冷汗都出來了?!?/p>
“出了這種事,她竟然還能像沒事人一樣……這背景得有多硬?如果她想對我們其中任何一個人動手……”
“以后還是千萬別招惹她?!?/p>
“說起來,公函里似乎提到,是秦家那位少爺主動站出來認下了所有事?”
“嘖嘖,這犧牲可就太大了!秦家這一代三個繼承人,兩個已經(jīng)被秦灼弄殘送到分家等死了,他要是再因為這件事出事……秦家怕不是要絕后了?”
———
單家
單知影慵懶地靠在沙發(fā)上,手中的屏幕上正顯示著朱麗葉辦公室剛剛發(fā)布的官方公函。
當看到關(guān)于秦灼的部分時,她的臉色肉眼可見地沉了下去。
秦灼……
她以為那天她的意思已經(jīng)表達得足夠明確。她不需要他做任何多余的事情,更不需要他來頂罪。
她倒是沒想到,這個固執(zhí)到近乎偏執(zhí)的家伙,竟然還是我行我素,做出了這種堪稱“愚蠢”的舉動。
明明這件事從頭到尾都與他沒有任何關(guān)系。即便沒有他中途插手,她也絕不會輕易放過凌羅。
她知道秦灼。這個人骨子里絕不像他偶爾表現(xiàn)出來的那般“正義”或“擔當”,他自我、甚至有些惡劣,根本不可能因為什么“不愿意讓別人替他受過”這種可笑的理由而扛下如此重罪。
所以當時他說要承擔責任時,她并未當真,只當是他是別有目的。
單知影有些無奈地抬手,揉了揉隱隱作痛的額角,緩緩閉上眼睛。
她發(fā)現(xiàn)自已完全搞不懂秦灼這個人到底在想什么。
在識破她“應止”的身份后,他不應該是恨她入骨嗎?
雖然他嘴上確實總是說著狠話,揚言要報復,但事實上,他卻從未真正對她實施過任何有效的報復行動。
相反,他做的盡是一些讓她感到莫名其妙、難以理解的舉動,包括眼前這樁。
該不會……他是將對“應止”那份虛擬的情感,錯誤地轉(zhuǎn)移到了她“單知影”這個真實身份上了吧?
但這個念頭僅僅存在了一瞬,就被單知影果斷地排除了。
以秦灼那聞名A洲的風流秉性,他身邊從不缺各色各樣的女人,怎么可能會對一個僅僅有過幾面之緣、甚至可說是欺騙了他感情的“應止”用情至深到如此地步?
這不符合他的行為邏輯。
她最初選擇以“應止”那樣神秘的身份去接近他,也正是看準了他風流成性、追求新鮮刺激的特點。
這樣一個與他平日接觸的女性截然不同的新身份,能夠最大程度地激起他的好奇心和征服欲。
然而,這種基于新鮮感的好感,在真相大白、發(fā)現(xiàn)自已被徹頭徹尾地欺騙和戲耍后,通常都會迅速轉(zhuǎn)化為被愚弄的憤怒,繼而煙消云散。
秦灼的反應,顯然超出了這個常規(guī)的劇本。
但不論他出于何種目的,她都不想和秦灼再有任何多余的牽扯,更不愿意……欠下他一個如此大的人情。
真是……麻煩。
——
與此同時,秦家書房內(nèi),氣氛卻如同暴風雨將來。
秦家家主秦震,此刻正劇烈地喘息著,一只手指顫抖地指著站在書房中央、一副漫不經(jīng)心模樣的秦灼,另一只手死死捂著自已隱隱作痛的胸口,臉色漲紅,額頭上青筋暴起。
“混賬東西!你……你給我說清楚!這份文件,到底是怎么回事???”秦震的聲音因憤怒而嘶啞。
“如你所見?!鼻刈仆崃送犷^,唇角甚至勾著一抹玩世不恭的笑意,語氣輕佻。
他那副渾然不在意的模樣,像是完全意識不到自已即將面臨何等嚴峻的危險和后果。
“你……你!”秦震被他這態(tài)度氣得胸口更痛,呼吸愈發(fā)急促,眼睛通紅,“你真以為,把你兩個不成器的兄長解決掉,你就可以在秦家為所欲為了嗎?!信不信我立刻把你趕出秦家!讓你一無所有!”
“樂意之至?!鼻刈坡勓裕堑珱]有絲毫恐慌,反而低低地笑了一聲。
他雙手插在褲袋里,微微揚了揚下巴,那姿態(tài)傲慢又疏離,“恰好,我早就……對這個令人作嘔的地方,感到惡心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