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知影微挑眉梢,唇角彎起一抹了然于心的笑意。
“白欽南,”她聲音不高,卻每一個字都重重砸在他心口,“你騙人的水平,還真是一如既往的差。”
她看向他,仿佛能輕易看穿他所有偽裝。
“飄忽的眼神,刻意放緩放平的聲調(diào)......每一個細節(jié)都在出賣你?!?/p>
白欽南被她直白地戳破,身形僵了一下,垂在身側(cè)的手收緊,指甲幾乎要嵌進掌心。
他喉結(jié)滾動,試圖辯解,“我……”
“哦,對了,還有一件事?!?單知影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事,打斷了他的話,語氣隨意得近乎殘忍,“記得抽空,去把那間公寓里的東西都帶走?!?/p>
話音落下的瞬間,白欽南臉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褪去,變得一片慘白。
那間公寓……那里承載了他與她之間最私密、最熾熱的回憶,是過去無數(shù)個日夜,他們極盡纏綿與溫存的地方。
那是他被允許踏入的,獨屬于她的私密領(lǐng)地,曾被他視若珍寶。
此刻,她輕描淡寫的一句話,就像是在宣告這場讓他沉溺至深、不愿醒來的美夢,終于到了徹底破滅的時刻。
“......好?!彼牭阶砸训穆曇魩е鵁o法抑制的細微顫抖。
然而,在徹底墜入絕望前,他還有最后一個問題,一個盤旋在他心頭太久、幾乎成為執(zhí)念的問題。
他用力深吸了一口氣,抬起眼,定定地看向單知影,目光里是執(zhí)著與懇求。
“我想問你一個問題。”他聲音沙啞,卻異常清晰,“你曾經(jīng)對我說過的話......是真的嗎?”
他頓了頓,在她略帶疑惑的目光中,一字一句,“你說,我對你而言,是‘最重要’的?!?/p>
就是因為這句話,哪怕在她身邊目睹各色人等環(huán)繞,哪怕心被嫉妒和不安反復(fù)啃噬,他也一次次地說服自已,將底線一退再退。
以他對她的了解,她向來不屑于編織謊言。可最近發(fā)生的種種,讓他對自已的判斷,產(chǎn)生了前所未有的動搖。
他需要一個確切的答案,哪怕這個答案會讓他徹底心死,會讓那根支柱徹底崩塌,他也必須知道。
“這個答案,現(xiàn)在對你來說,還重要嗎?”單知影沒有直接回答,反而蹙起了眉頭,眼神中的不解更加明顯。
既然已經(jīng)選擇了離開,選擇了劃清界限,現(xiàn)在再來追問這種問題,在她看來毫無意義,甚至有些......不可理喻。
“重要。”白欽南毫不猶豫,上前一步,拉近了兩人之間的距離。
他的目光堅定而灼熱,“非常重要?!?/p>
兩人之間的空氣仿佛凝固了,幾秒鐘后,單知影終于緩緩開口,聲音平靜,“沒有?!?/p>
她看著他的眼睛,清晰地重復(fù)了一遍,“沒有騙你。”
她確實沒有。
即便當初說出那句話時,還受到那個該死的系統(tǒng)任務(wù)的束縛,需要維系所謂的好感度,但這句話本身,是她內(nèi)心真實的認知。
白欽南于她而言,確實是不同的。
他是在她被那些外來意識奪走身體控制權(quán)之前,就早已熟識并存在于她生命中的人,也是從那少年時期開始,就一直在她身后默默付出的人。
而其他那些人,在過去,她與他們僅限于商業(yè)會議或?qū)W校活動上的幾面之緣,聽聞過名字而已,并無太多深入交集。
她是在那個暗無天日的意識空間里,被迫借助那些“穿越者”的視角,才逐漸了解了他們。
“我知道了?!卑讱J南點了點頭。
奇異的是,在得到這個答案后,他臉上那種破碎感反而消散了不少,聲音也恢復(fù)了平穩(wěn),甚至帶上了一絲如釋重負般的輕松。
“我先走了?!?/p>
語罷,他不再停留,腳步極快地轉(zhuǎn)身離開。
只要有她這一句“沒有騙他”,那么,他之前所有的隱忍、所有的心痛,便都有了價值。
他依舊可以心甘情愿地為她做任何事,哪怕赴湯蹈火,也甘之如飴。
當然,即便她剛才給出的是否定的答案,他想,他大概依舊會強忍著心被撕裂的劇痛,繼續(xù)去做他認為該為她做的一切。
這已成了他的本能,與答案無關(guān)。
單知影看著他離去的背影,輕嘆了口氣。
也許,從一開始,同意讓彼此的關(guān)系從舊識跨越到那種更親密的層面,就是一個錯誤的選擇。
她本意并非傷害,可偏偏是這種身份的轉(zhuǎn)變,她無法回饋的同等情感,傷他最深。
她收回有些復(fù)雜的目光,不再多想,站起身,朝著自已的房間走去。
接下來的一整天,外界出乎意料地風(fēng)平浪靜,平靜得甚至有些詭異,仿佛之前那場席卷整個上流社會的風(fēng)暴從未發(fā)生過一般。
她本已做好與朱麗葉周旋、進行利益交換的準備,卻沒想到,她還未開出任何籌碼,對方似乎就已承受了難以想象的壓力,不敢再有任何動作。
——
翌日,清晨。
門外傳來幾聲小心翼翼的敲門聲,傭人恭敬地通傳,“大小姐,家主讓您去書房找他?!?/p>
書房內(nèi),單時堰背對著門口,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窗外的光線勾勒出他有些疲憊的背影。
聽到身后傳來的腳步聲,單時堰深深嘆出一口氣,那嘆息聲讓他原本威嚴的聲音顯得蒼老了幾分。
“知道錯了沒有?”他依舊沒有回頭,聲音低沉。
單知影姿態(tài)閑適地站在書房中央,聞言,只是漫不經(jīng)心地反問,“什么錯?”
語氣里沒有絲毫認錯的態(tài)度,坦然得理直氣壯。
在他的強硬要求下,她愿意暫時遵從“禁閉”的安排,但這絕不代表她認為自已在那件事情上做錯了分毫。
“你!”單時堰猛地回過身,臉上帶著壓抑的慍怒,但那雙看向她的眼睛里,更多的卻是一種深切的擔(dān)憂與后怕,“你不該,你不該把自已置于那樣的危險之中!”
“這是你唯一做錯的事情!”
他并不在乎她的行為給單家?guī)砹硕嗌俾闊绊懥硕嗌俟蓛r,這些外在的東西,在他眼中都無足輕重。
他在意的,從頭至尾,只有她這個人。
在她母親永遠離開之前,他曾鄭重向她承諾,此生無論如何,定會護她的孩子周全,不惜任何代價。
可偏偏,這個孩子繼承了她母親的倔強與驕傲,自已認定的事情,九頭牛都拉不回來,總是這樣不顧自身安危,一次次讓他擔(dān)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