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知影推開醫(yī)務(wù)室的門,一股冷冽的消毒水氣味撲面而來,夾雜著一絲若有若無的血腥味。
柏溪坐在醫(yī)療床邊,一只手掌已被純白紗布纏繞包裹,襯得他修長的手指愈發(fā)蒼白,透出一種破碎的美感。
“他的手怎么樣?”她側(cè)過頭,直接詢問候在一旁的隨行醫(yī)生,聲音平穩(wěn)。
“萬幸,刀刃僅劃傷表皮,未損及肌腱和神經(jīng)?!贬t(yī)生言辭謹慎,“靜心休養(yǎng),定期換藥,不日便可痊愈。”
剛剛柏溪的動作極為敏捷,先用一只手卸了他手腕的力道,一只手才擋住刀刃,因此傷的不重。
醫(yī)生極有眼色地迅速收拾好器械箱,微一躬身,悄無聲息地退了出去,輕輕帶上了門。
“咔噠”一聲輕響,室內(nèi)驟然安靜下來,空氣仿佛也變得粘稠。
柏溪始終眼神一眨不眨地凝視著她,唇角彎起慣常的溫和弧度,像是要將她融化在自已的眼眸里。
“不用擔心?!彼p聲說,語調(diào)柔和地安撫她。
單知影看著他這副渾不在意的模樣,眉頭蹙起,“你就一點沒考慮過,這只手若真的廢了,以后還怎么彈琴?”
她十分清楚,音樂于他而言,近乎信仰。而那雙手他極其重視,是被保險公司天價承保的存在。
正因如此,他方才那不計后果的一擋,才讓她感到意想不到。
柏溪臉上的笑意更深了些,他緩緩站起身,朝著她走近兩步。
距離瞬間被拉近,他身上淡淡的藥味,將她籠罩。
未受傷的那只手輕輕抬起,指尖帶著近乎虔誠的顫抖,想要觸碰她的臉頰,卻在即將觸及的前一刻克制地停下,只是虛懸著,感受著她肌膚傳來的微熱。
“如果這只手真的因此廢了,”他低聲問,聲音溫柔得像情人間的呢喃,卻又帶著一種孤注一擲的瘋狂,“你會記我一輩子,對嗎?”
他微微傾身,溫熱的呼吸拂過她的耳側(cè)。
“用再也無法觸碰琴鍵的代價,換一個在你心里永遠無法磨滅的印記……”他頓了頓,“聽起來,是一筆很劃算的交易。
“畢竟,能被你記住的方式,并不多。”
單知影嗤笑一聲,輕輕搖頭,似在感嘆他的極端。
“用這樣的代價,只換一個虛無縹緲的印記?柏溪,你的邏輯還真是令人費解。”
“費解么?”柏溪輕聲重復(fù),像在品味這個詞。
他目光貪婪地描摹著她的眉眼。
她身邊的人太多了,像這樣那雙漂亮的眼眸里只有自已身影的時刻,于他而言實在可貴。
“我以為……你會理解我?!?/p>
在他內(nèi)心深處,單知影與他本質(zhì)上是同一類人。為達目的,什么都可以放棄,骨子里都藏著不顧一切的瘋狂。
“我們是一樣的人,影。”他低笑。
單知影抬眸,恰好撞入他眼底那帶瘋狂占有欲的瞳孔。
她的目光緩緩下移,落在他下意識微微側(cè)身想要遮掩的纏著紗布的手上。
她沒有給他任何躲閃的機會,直接伸手抓住了他的手腕。
指尖按壓在紗布包裹的傷口之上,力道不輕不重。
“疼么?”她問,語氣像在評估一件物品的損傷程度,聽不出一絲關(guān)懷的意味,只是單純想確認他的痛感。
柏溪呼吸猛地一滯,傷口被按壓帶來的細微痛楚,與她指的觸感交織在一起,激得他渾身竄過一陣戰(zhàn)栗。
他喉結(jié)劇烈滾動,聲音喑啞得不像話,帶著一絲蠱惑的意味,“你碰……就不疼了?!?/p>
他貪戀地反手虛虛抓住她的手指,帶著渴求,呼吸也變得灼熱,“再多碰一下,影……”
他的目光落在她嫣紅的唇上,意圖明顯,“哪里都可以?!?/p>
忍不住又向前逼近半步,兩人身體若有似無地貼近,他貪戀地低下頭,高挺的鼻梁近乎要蹭到她的發(fā)絲。
單知影既沒有立刻甩開他的手,也沒有再用力按壓。
她的指尖就那樣停留在粗糙的紗布上。沉默了片刻,才開口,“柏溪,你真是無藥可救?!?/p>
“嗯,”他欣然接受,甚至得寸進尺地用受傷的手掌微微摩挲她的手腕,任由潔白的紗布染上更深的紅暈,“確實。”
空氣中,清冷的消毒水味、極淡的血腥氣,與獨屬于她身上那淡淡的雪松味相互糾纏,帶著一種危險的吸引力。
最終,她還是收回了手。
柏溪的眼神瞬間暗了一瞬,像是即將被拋棄的大型犬,流露出幾乎無法掩飾的失落……陰郁。
他空落落的手懸在半空,指尖微微蜷縮,仿佛還想抓住那逝去的溫度。
“好好養(yǎng)你的手?!彼D(zhuǎn)身,聲音恢復(fù)了一貫的清冷,聽不出情緒,“別浪費了天賦。”
語罷,她不再有絲毫停留,徑直拉開門走了出去。
柏溪獨自留在彌漫著她淡香的房間里,望著那扇合攏的門。
終于,他緩緩抬起剛剛被她觸碰過的手,低下頭,將唇輕輕印在她指尖曾停留過的紗布。
他們之間注定要死死糾纏……想到這里,柏溪的唇角勾起一抹笑意,眼神中翻涌著志在必得。
單知影走出醫(yī)務(wù)室,朝著喧鬧的大廳走去。
以她的身手,凌羅那拙劣的襲擊根本不可能傷她分毫。
她只是沒料到,柏溪會毫不猶豫地用手去擋,會用那種近乎自毀的方式換去她的視線。
又平白欠下了一筆人情債,她不喜歡這種被動糾纏的感覺。
他母親當年的那樁舊事,她會順便一起查清。
這份足夠分量的情報,或許足以抵償這次出手的代價,與他劃清界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