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婷攥著手掌反駁:“夫人才不是拈酸吃醋,她是這世上最寬容大度,善良溫柔的人了……”
趙嬤嬤看了眼裴淮之,捏著帕子擦了擦眼角:“是,夫人最是大度寬容,所以還請夫人速速拿出人參吧,周姑娘的身體熬不了多久。”
“周姑娘實在可憐,奴才伺候她更衣洗漱時,看到她身上留下的丑陋疤痕,那都是她墜落懸崖時留下的舊傷……”
裴淮之眼底掠過幾分愧疚,書凝為了救他,吃了七年在外流浪蹉跎的苦。
無論如何,他都得好好地彌補書凝。
裴淮之揉了揉眉心,聲音染了幾分暗啞,不容置喙道:“容卿,將人參拿出來給趙嬤嬤……就當是看在我的面子,行嗎?”
容卿?
平日里他會喊她夫人,兩個人床笫之間,他也會柔情似水地喊她卿卿。
成親七載,他第一次連名帶姓地喊她的名字。
她聽出來,他是有些生氣了!
容卿努力壓制酸澀的情緒,她沒有反駁,也不解釋。
只定定看向趙嬤嬤:“趙嬤嬤,從始至終,我都沒說過拒絕……可你卻故意扭曲事實,陰陽怪氣,無事生非?!?/p>
“周姑娘曾經(jīng)救過國公爺,這個恩情別說是我,整個國公府都會銘記于心。區(qū)區(qū)人參而已,我為何舍不得?”
“我剛剛猶豫,是因為顧忌老夫人的身體。人參還剩下半株,老夫人需要半株人參滋補,身體就能康健如初了。我不想功虧一簣而已……怎么到了你這奴才的嘴里,就成了我拈酸吃醋,小肚雞腸了?”
啪嗒一聲,茶盞重重地擱放在桌面上。
“還有,做奴才的,說當家主母拈酸吃醋,這難道不算以下犯上嗎?”
趙嬤嬤的身子顫了顫,沒想到容卿當著國公爺?shù)拿?,居然還有底氣發(fā)威?
她偷偷地去看裴淮之的反應(yīng)。
容卿也扭頭看向裴淮之。
“國公爺……周姑娘能死而復生,這是好事??墒牵@些奴才的心思,卻一個個浮動起來,今日他們對我不敬,那明日是不是就能,借著周姑娘救命之恩的名義,騎到你與老夫人的頭上作威作福了?”
裴淮之眼底掠過意外。
他從未見過這樣詞嚴厲色的容卿。
趙嬤嬤確實存在言行有失,他自然不會當著奴才的面,墜了容卿當家主母的面子。
“你這老奴,確實是以下犯上……來人哪,拖下去,杖責十板子以儆效尤?!?/p>
趙嬤嬤眼底滿是驚愕,沒想到國公爺會為了容卿而對她施以杖刑。
她張了張嘴:“國公爺,我……我還要照顧周姑娘的……”
裴淮之眸光微瞇,“你照顧不了,自然會有旁的奴才代替……拖下去。”
趙嬤嬤的心狠狠一墜,她再不敢繼續(xù)造次。
玉婷心里痛快了幾分,讓人將趙嬤嬤拖下去施刑。
趙嬤嬤挨了十個板子,徹底老實下來。
她忍著疼拖著血淋漓的身體,恭恭敬敬在容卿面前跪下。
“夫人大人有大量,別與老奴計較,老奴剛剛是鬼迷心竅,說了那些冒犯的話。”
“還請夫人不要遷怒周姑娘,這都是老奴一時糊涂,才口不擇言了?!?/p>
“周姑娘還等著人參入藥呢,還請夫人賜藥吧。”
容卿欲言又止的看著裴淮之:“老夫人那里……”
“祖母肯定會先緊著書凝,先給書凝用吧。”裴淮之做出了選擇。
趙嬤嬤忍著疼痛,眸光閃爍的低頭。
依著老夫人對周姑娘的關(guān)愛,她肯定會以周姑娘為先。
便連國公爺如今都以周姑娘為重。
她倒要看看,容卿還能仗著國公夫人的身份囂張多久。
容卿目光沉靜似水的凝著裴淮之,周書凝到底是不同的,她的身體竟比老夫人的身體還要重要?
她將到嘴的話咽了下去,什么話都沒再說,她吩咐玉婷去拿剩下的半株人參。
趙嬤嬤雖然身上添了傷,卻也滿意地拿著人參離去。
裴淮之還沒用膳,容卿讓人上了早膳。
他親自盛了一碗米粥,遞到她的手邊。
他在遞臺階,容卿如何不明白。
她接過瓷碗,低聲道謝。
態(tài)度溫和同以往一樣,卻也帶了一些淡淡的疏離。
裴淮之凝著她恬靜美麗的側(cè)顏,他的目光不由得柔和了幾分。
他握了握她的手,“書凝自小就住在國公府,以后她可能會繼續(xù)住下去……”
“你將月影軒收拾收拾,讓她住進去吧。”
容卿呼吸停頓半晌,而后輕聲詢問:“那她是以什么身份住在國公府?”
“是表姑娘?還是國公爺?shù)氖替???/p>
裴淮之的臉色一變,他低聲斥道:“容卿,不可胡說,書凝她純善美好,怎能用侍妾詆毀她?”
“容卿,這樣冒犯書凝的話,你以后不要再說了。我原以為你是識大體的女子,卻不想,你竟……”
他欲言又止,沒繼續(xù)說下去,當即甩袖離去。
那副維護周書凝的姿態(tài),刺痛了容卿的心。
她坐在那里沒動,凝著裴淮之消失不見的身影。
早膳用了一半,這是他們第一次不歡而散。
她知道,往后他們之間再也回不到往昔那平淡溫馨的相處方式。
玉婷擔憂地踏入廳堂,“夫人,國公爺離開的時候臉色鐵青,你們吵架了?”
容卿勾唇笑了笑:“沒事。不過起了一些爭執(zhí)……”
“因為周書凝?”
容卿沉默。
玉婷憤憤不平起來,“周書凝一回來,不止二公子三姑娘,便連老夫人都特別的看重她。奴婢聽說,一大早老夫人就請了京城內(nèi)最有名的裁縫上門,要為周書凝量體裁衣,置辦昂貴的首飾頭面?!?/p>
不止是主子們,如今便連府內(nèi)的下人,都慣會見風使舵。
她剛剛?cè)N房提膳,那些人對她的態(tài)度,都不如從前恭敬熱情。
玉婷越想越為自家夫人不值。
“要是當年那個孩子保住了……夫人有嫡子或嫡女傍身,也能多幾分底氣?!?/p>
如夏皺眉,“玉婷,閉嘴?!?/p>
玉婷似意識到說錯了話,連忙跪地。
“夫人,奴婢……奴婢不是有意的……”
容卿漸漸的出了神。
七年前與裴淮之成親后,沒過多久,她便有了身孕。
孩子五個月大時,容家被人屠戮,百十口人全數(shù)殞命。
她趕回容家看見那血腥殘酷的一幕,當即流血小產(chǎn)了,那是一個已經(jīng)成型的男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