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淮之暗暗咬牙:“周圍那么多的百姓都看到,是玉婷推了書凝?!?/p>
容卿扭頭看向那些圍觀的百姓,“你們確定,清楚看到我的婢女,推了表姑娘嗎?”
她的眼睛太澄凈,氣勢太凌厲,驚得一眾人張張嘴巴,唇角蠕動半晌都沒說出一句完整的話。
他們一開始的注意力都在容卿身上,哪里注意到周書凝如何。等到他們看過去的時候,周書凝已經(jīng)摔在地上,那婢女戒備似的退后幾步……反正那幅畫面,似乎給人一種誤導(dǎo),好像是婢女推了周書凝。
但要說看到,還真沒有!
徐掌柜站出來,斬釘截鐵地說了句:“我清楚地看到,夫人的婢女就退后了一步而已,根本就沒碰周姑娘?!?/p>
翠玉軒的小廝,也連忙出聲:“我也沒看到夫人的婢女推了周姑娘。”
有人摸摸鼻子,小聲嘀咕:“確實(shí)是沒看到推人行為……”
“但周姑娘不是被人推倒的,她是怎么摔的?”
“是啊,總不能是自己故意摔的吧?”
周書凝原本以為,勝券在握,沒想到容卿三言兩語就將輿論扭轉(zhuǎn)了。這翠玉軒的掌柜與小廝,居然也向著容卿。
她心里氣得厲害。
眼看著形勢對她不利,她連忙說了句:“我……我當(dāng)時腳下不穩(wěn),才不小心摔了。這和夫人的婢女沒關(guān)系……”
她可是從始至終都沒說玉婷推了她。
就算容卿要抓她的把柄,她也抓不到。
容卿握著玉婷冰涼的小手,柔聲安撫:“別怕,有我在,沒人敢動你!”
玉婷感動得眼淚直流。
她剛剛真以為,自己要被宋侍衛(wèi)拖回去,要被杖刑呢。
容卿抬眸,目光冰冷的落在周書凝的身上。
“我知道表姑娘應(yīng)該也不是故意的……”
她剛剛只是對周書凝反感,厭煩而已。
這會兒,她有了怒。
周書凝居然敢對玉婷出手?
玉婷不止是她容卿的貼身婢女,更是她不可或缺的家人,她絕不容許任何人傷害玉婷、如夏。但凡有人敢動她們,她絕不會善罷甘休。
周書凝這次的行為,徹底地惹怒了她。
她要給周書凝一個教訓(xùn),讓她知道,什么人不能惹,什么愚蠢的事不該做。
周書凝連忙點(diǎn)頭:“是,我不是故意摔倒的,就是腳下不穩(wěn)而已?!?/p>
容卿輕輕頷首,不置可否。
而后,她勾唇輕聲笑了。
“我突然想起來,自從我們離府開始,表姑娘就一直腳下不穩(wěn),要摔不摔的。第一次上馬車時,差點(diǎn)摔倒,我家國公爺憐香惜玉及時扶住了她,并且百般呵護(hù)將她摟在懷里,小心翼翼攙扶著才上了馬車?!?/p>
“這第二次差點(diǎn)摔倒,則是在剛剛下馬車的時候,外面圍觀的百姓,可全都看到了。我家國公爺在攙扶她的情況下,她還能崴腳差點(diǎn)摔倒,這實(shí)在很匪夷所思。然后,表姑娘沒走幾步路,到了這翠玉軒,好好看個首飾,她又摔倒了?!?/p>
“這次很不幸,沒人攙扶她,她摔在地上,還被摔碎的鐲子給割傷了……三番兩次的崴腳摔倒,這不是普通的問題,必須得重視了。再不重視,哪一天,她若是走到河邊,或者與什么貴人相處,還莫名其妙地崴腳摔倒,那就會輕則污蔑好人,重則墜入湖泊,危及自身性命啊。”
“我懷疑,表姑娘不是易摔體質(zhì),而是有?。〖热挥胁?,那就趕緊請個大夫過來,為表姑娘好好看看,免得釀成嚴(yán)重后果,到時候不知道又要誣賴在何人身上了?!?/p>
容卿說罷,吩咐玉婷去請一位大夫過來。
玉婷連忙應(yīng)聲離開。
四周靜默一片,紛紛都不可思議地看著容卿。
而后,他們漸漸的意會過來,目光晦澀地落在周書凝與裴淮之的身上。
有人忍不住又竊竊私語起來。
“國公夫人有理有據(jù),還真是聰慧無比,三言兩語就從劣勢轉(zhuǎn)為了優(yōu)勢?!?/p>
“也不看看夫人是誰的女兒,容太傅可是我們大晉出了名的天子帝師,以前教授過圣上,然后又教授太子,只是真沒想到,那么好好的一個肱股之臣,三朝元老,居然會以那樣的方式,被人屠殺死亡?!?/p>
提起容家的那件慘案,無人不惋惜悲痛。
“對啊,到底是熟讀詩書,從小被容太傅教養(yǎng)的嫡長女。京都貴女,蕙質(zhì)蘭心,也不過如此!”
“如果照國公夫人這樣說,那這周姑娘的摔倒,就是故意的。”
“是啊,她又沒有殘疾,雙腿好好的,怎么會經(jīng)常崴腳摔倒呢?嘖,女子慣用爭寵的手段罷了,這表姑娘不簡單,她是用這種嬌柔方式博取寧國公的關(guān)懷吧?”
“不管怎么說,這表姑娘是成功了的,沒看到剛剛,寧國公那副緊張的模樣嗎?這會兒,還攙扶著嬌滴滴脆弱的美人,不撒手呢?!?/p>
很多人都看出了周書凝的心機(jī)叵測。
這分明是一場誣陷。
周書凝的臉色泛白,她失血嚴(yán)重,眼前已經(jīng)浮現(xiàn)一圈圈的眩暈。
她怎么都沒想到,她這些隱晦的行為,居然就這樣堂而皇之被容卿給挑破了。
容卿她不是最在乎國公府的名譽(yù),與表哥的名聲嗎?
她這是怎么了?像是豁出去了,也不顧及任何的體面了。
周書凝氣得心頭直發(fā)疼。
她無助地看向裴淮之:“表哥,我……”
裴淮之怔愣地看著容卿,他像是如夢初醒般,連忙松開了周書凝。
周書凝猝不及防,身子趔趄著,紅纓連忙伸手?jǐn)v扶住了她的胳膊。
她淚水漣漣,凄楚可憐地看了眼裴淮之,而后她便低頭無聲的啜泣起來。
裴淮之深呼吸一口氣,他攥著拳頭看了眼容卿。
容卿似笑非笑的回視。
裴淮之從未見過這樣凌厲,寸步不讓,鋒芒畢露的容卿。
她也從未有這種渾不在意的目光看他。
以往她看著自己的目光,是溫柔、多情的,幾乎能掐出水來。
如今……她一汪秋水的眼睛,似乎變成了深不見底,波瀾不驚的死水。
裴淮之沒來由的,心情很是煩躁。
他吩咐宋淩:“將閑雜人等遣散?!?/p>
宋淩應(yīng)聲,吩咐了護(hù)衛(wèi),將翠玉軒的閑雜人等,統(tǒng)統(tǒng)都給趕了出去。
百姓們自然不敢得罪國公府的人,他們順勢而為,紛紛退出了翠玉軒。
周書凝咬牙,當(dāng)即便屈膝跪在了容卿的面前。
“夫人,這件事都是我的錯,希望你不要生氣。是我不該連累玉婷,我向你道歉,向玉婷道歉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