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裴松年有個飯局,飯局上逼不得已多喝了兩杯,已經(jīng)有點微醺。
秘書把他送進(jìn)電梯便離開,由他獨自乘電梯上樓。
電梯抵達(dá)樓層,裴松年揉了揉抽痛的眉心,邁著因酒精而有些虛浮的步子走出去。
走廊上光線柔和,他下意識地望向那道門,腳步隨即頓住。
他的門口蜷縮著一個人。
穿著單薄的睡衣,抱著膝蓋坐在地上,把臉深深埋在膝蓋里,瘦削的肩膀微微聳著,像一只被遺棄在風(fēng)雨里的幼獸。
裴松年慢慢走過去,腳步聲驚醒了那人。
那身影動了一下,然后緩緩抬起頭。
她哭過了,而且哭得很厲害。
眼睛紅腫得像兩顆核桃,鼻尖也是紅的,她看到他,慌忙用手背去擦臉,試圖掩飾自已的狼狽。
酒意瞬間醒了大半,裴松年的心像是被什么東西狠狠攥了一下。
他聽見自已用緊繃而低啞的聲音問:“怎么了?”
姜翡站了起來,嘴唇翕動了幾下,聲音帶著濃重的哽咽。
“我出門買東西……忘帶鑰匙了。”她怯生生地指了指對面緊閉的房門,“能不能……收留我一下?”
裴松年的目光從她哭腫的眼睛,落到她身上單薄的睡衣和拖鞋上。
一個漏洞百出、根本不經(jīng)推敲的借口。但他什么也沒問,只是沉默地轉(zhuǎn)過身,拿出鑰匙,打開了門。
他率先走進(jìn)去,從鞋柜里拿出一雙嶄新的女士拖鞋,放在地上,然后自已換上了家居鞋。
他脫了外套,徑直走向廚房,想倒杯水,卻又很快折返。
走到客廳中央時,他看向門口。
姜翡還站在那里沒動,那雙新拖鞋依舊整齊地擺在那里。
她低著頭,手指緊張地絞著睡衣的袖口,像個做錯了事不敢進(jìn)門的孩子。
裴松年看著她這副樣子,心頭莫名一澀,放低了聲音:“你不進(jìn)來?”
他不知道這句話為什么像一個開關(guān),姜翡的眼淚突然又掉了下來,她無聲地哭,聲音發(fā)顫卻努力說得很清晰。
“你好,我叫姜翡,今年二十四歲,住在你對面……是你的鄰居。我有工作,每個月月收入一萬二,能養(yǎng)活自已,不會成為你的累贅。”
她頓了頓,抬眼望著他,“你有女朋友嗎?如果、如果沒有的話,你介不介意……我追求你?”
裴松年側(cè)對著她站了幾秒,直到姜翡覺得答案應(yīng)該很不好,他才轉(zhuǎn)過身,聲音里帶著壓抑的啞意。
“你過來?!?/p>
姜翡像是被蠱惑了,呆呆地朝他走過去。
裴松年第一次嫌棄這個客廳太大了,為什么她還走不到他面前來。
他看著她哭得渾身發(fā)抖、卻還強撐著站在那里的樣子,所有強裝的冷靜和距離感轟然倒塌。
他想抱她,給她擦眼淚,像從前一樣哄她,看著她笑得彎彎的眉眼,而不是現(xiàn)在哭得鼻塞抽噎。
裴松年等不及了,他朝她跨出幾步,一把抓住她的手腕,用力將人拽進(jìn)懷里,緊緊抱住。
他低下頭,滾燙的唇幾乎貼著她的耳廓,壓抑已久的情緒終于破土。
“你不是說你沒有老公嗎?”裴涇聲音啞得不成樣子,“你不要我,現(xiàn)在又哭什么?”
姜翡更緊地抱住他,原本還在克制的哭聲瞬間失控,“我不知道,我不是故意的?!?/p>
裴松年清晰地感覺到懷里的人在顫抖,還有身上透出的涼意,也不知道她到底在那里坐了多久。
他后悔了,應(yīng)該推掉那個飯局,早點回來的。
那樣或許他們能夠擁有一個溫馨的夜晚,而不是看心愛的人在他懷里哭到抽搐。
“那你現(xiàn)在還委屈?”
姜翡用力搖頭,眼淚都蹭在了他的襯衫上,“不是委屈?!?/p>
不是委屈,是心疼。
她昨晚還在想,要是裴涇記得那個世界的事就好了。
可是今早看了那篇番外之后,她希望他不要記得,最好全都忘掉。
忘掉他眼睜睜看著愛人離世,忘掉那十年的痛苦。
她愿意重新追他,和他重新開始,不管怎么樣,這一輩子他們還有好長的日子,她無論如何都不會放手。
可他偏偏就記得,帶著那樣痛苦的記憶活著,讓姜翡心疼得心都裂了成了一瓣一瓣。
“別哭了?!迸崴赡険嶂暮蟊辰o她順氣,“不哭了,是我回來晚了,讓你等了很久?!?/p>
他在一個月前陸續(xù)有了一些記憶,后來在醫(yī)院里找到她,卻是渾身插著管子的姜翡。
他父母都在國外,家里有事逼不得已去了一趟,聽說她醒來就立馬處理完家事趕了回來。
誰知卻看見她在對另外一個人獻(xiàn)殷勤。
裴松年原以為她忘了之前的事,那個時候沖進(jìn)去把她帶走不合適,只好搬到她隔壁,想著慢慢把人騙過來,沒想到她也全都記得。
他收緊了手臂,將她更深地按在懷中,仿佛只有這樣,才能填補這些日子以來心口的那個空洞。
“寶貝,不哭了好嗎?”
裴松年抱著她坐到沙發(fā)上,哄了很久姜翡才止住哭聲,變成了抽噎。
鼻子哭得堵住,只能張著嘴呼吸,哭得嘴唇都干了。
裴涇心疼得想發(fā)火,想起身去給她倒杯水,卻被她緊緊拽住,“你別走?!?/p>
“我給你倒水?!?/p>
姜翡像是生怕他跑了似的,把他的衣角拽得更緊,腦袋還往他懷里埋了埋,悶聲搖頭。
裴松年無奈又心軟,只好連人抱到廚房,騰出一只手接了杯溫水,又低頭把杯子遞到她唇邊。
“喝點水,喝完了我們再談。”
姜翡端著水杯,小口小口地喝著水。
裴松年等她喝完,把杯子放回臺面,摸了摸她的手臂,還有點涼,“晚飯吃了嗎?”
姜翡垂著眼,搖了搖頭。
“午飯呢?”
姜翡頓了頓,說:“吃了?!?/p>
裴松年皺眉,捏著她的下巴抬起來,讓她看著自已,眼神嚴(yán)肅道:“姜翡,不可以對我撒謊。”
被他這樣盯著,姜翡抿了抿嘴,“今天只吃了早飯?!?/p>
“什么時候到我門口坐著的?”
姜翡眼神閃躲,又被裴涇掰了回來,“走廊有監(jiān)控,你要我去查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