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正在祁同偉調(diào)查綠藤市的同時,京州這邊,也發(fā)生了問題。
孫連城上任京州市委書記,本就是一步登天,不知多少雙眼睛在暗中盯著,多少人心底藏著不服與輕視。
他資歷淺、根基薄,雖借著穆辰的任命一時壓住了場面,但真正落到具體工作上,那股無形的阻力便悄然浮現(xiàn)。
一些倚老賣老的常委、或是自恃背景深厚的局長、區(qū)長,表面上客客氣氣,執(zhí)行起孫連城明確批示的工作來,卻是能拖就拖、能糊弄就糊弄,甚至陽奉陰違,私下里抱怨。
“一個區(qū)里上來的,懂什么全市大局?”
“不過是走了狗屎運,被特派員看中罷了!”
幾項關乎民生和城市更新的急要工作,推進得磕磕絆絆,效率低下。
秘書憂心忡忡地將情況匯報上來,孫連城坐在辦公桌后,臉上看不出喜怒,只是手指無意識地敲擊著桌面。
他深知,這個問題,不能靠再去穆辰那里搬救兵來解決。
一次可以借勢,次次借勢,只會讓人更看不起,也辜負了穆辰的破格提拔。
這個坎,必須自已邁過去!
他深吸一口氣,眼中閃過決斷。
“通知下去,明天上午九點,召開臨時市委常委擴大會議,各區(qū)區(qū)委書記、相關市直部門一把手列席!”
————
次日,市委一號會議室。
座無虛席,氣氛卻有些微妙的松散。
有人低頭翻著無關的文件,有人交頭接耳低聲談笑,似乎并未將這次臨時會議太當回事。
孫連城踩著點步入會場,走上主位。
他沒有立刻坐下,雙手撐在桌面上,目光如同探照燈,緩緩掃過全場每一張臉。
那目光不再是最初的謹慎和試探,而是帶著一種沉靜的、不容置疑的威嚴。
會議室內(nèi)的雜音漸漸平息下來。
所有人都感覺到,今天的孫連城,似乎有些不同。
“今天臨時召集大家來,只為一件事?!?/p>
孫連城開口了,聲音平穩(wěn),卻清晰地傳到每個人耳中。
“最近有幾項工作,市委市政府反復強調(diào),文件發(fā)了一次又一次,會議開了一場又一場,但推進速度,慢得像蝸牛!”
“是政策理解有偏差?是資金人員不到位?還是有什么客觀困難解決不了?”
他微微停頓,目光再次掃過全場,這一次,帶著一種冰冷的穿透力。
“我看都不是!”
他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一股壓抑的怒火,砸在每個人的心上!
“我看有些人,是心里有氣!是覺得我孫連城坐這個位置,他不服氣!不樂意!”
“所以,就拿工作撒氣!就拿京州的發(fā)展大局開玩笑!就拿老百姓的切身利益當兒戲!”
幾句話,如同耳光,抽得幾個暗中使絆子的干部臉上火辣辣的,下意識地低下頭,不敢與他對視。
會議室里鴉雀無聲,落針可聞。
孫連城站直身體,聲音沉痛而銳利:
“我今天把話放在這里!我孫連城是怎么上來的,我自已清楚,組織更清楚!輪不到任何人來說三道四!”
“但這個位置,現(xiàn)在是我坐著!京州市委書記的責任,是我擔著!”
“誰要是因為看我不順眼,就在工作上使絆子、搞內(nèi)耗、拖后腿......”
他的目光如同冰錐,逐一釘在幾個鬧得最歡的人臉上,一字一句,如同重錘落地!
“那就是不顧大局!就是沒有ji'lü!就是拿自已的政治前途開玩笑!”
“我孫連城今天把話挑明了!市委的決策,必須執(zhí)行!安排的工作,必須落實!”
“誰再陽奉陰違、推諉扯皮,不管他是什么資歷,什么背景,有一個算一個,我絕不手軟!該調(diào)整調(diào)整,該處理處理!”
“我孫連城或許資歷不如在座某些同志老,但執(zhí)行紀律、動真碰硬的決心,絕不比任何人差!”
鏗鏘有力的話語,在會議室里回蕩,震得一些人耳膜嗡嗡作響。
那些原本心存輕視、打算看笑話的人,此刻都收斂了神色,臉上露出了不同程度的驚愕和凝重。
他們沒想到,這個看似溫和甚至有些“土氣”的孫連城,一旦較起真來,竟然如此強硬,如此不留情面!
孫連城將眾人的反應盡收眼底,知道火候差不多了。
硬的一手打完,該給臺階了。
他語氣稍稍緩和,但依舊帶著不容置疑的份量:
“當然,我相信在座絕大多數(shù)同志,是顧全大局、一心為公的。”
“過去有什么誤會、有什么心結,我希望,就從今天這場會開始,一筆勾銷!”
“我們的目標只有一個,就是把京州的工作搞好,不辜負省委的信任,不辜負京州百姓的期望!”
“散會!”
沒有留給任何人反駁或議論的時間,孫連城直接宣布散會,拿起筆記本,大步流星地第一個離開了會議室。
留下一屋子神色各異、心情復雜的干部。
幾個被重點“關照”過的干部,臉色一陣青一陣白,坐在原地,半晌沒有動彈。
孫連城那番話,既是警告,也把他們那點小心思赤裸裸地攤開在了所有人面前。
為了口氣,賭上前途?
值嗎?
沒人敢再輕易回答。
————
當天晚上,京州一家不起眼的特色菜館包間內(nèi)。
孫連城穿著一件普通的夾克,提前到了包間。
他親自點了幾樣地道家常菜,要了一壺本地產(chǎn)的米酒。
很快,白天會議上被“敲打”得最厲害的市委副書記、常務副市長、以及兩位資歷最老的區(qū)委書記,前后腳地到了。
幾人看到這陣勢,都有些局促和意外。
“坐,都坐,別拘束?!睂O連城笑著招呼,親自給他們倒上米酒,“白天在會上,我的話可能說重了些,幾位老哥別往心里去?!?/p>
他端起酒杯,語氣誠懇:“我這人,直腸子,有什么說什么。工作上要求嚴,是對事不對人。”
“我資歷淺,很多地方還要仰仗各位老哥幫襯、指點。京州這么大一攤子,光靠我一個人,肯定玩不轉(zhuǎn)。”
“這杯酒,我敬各位,一是賠罪,二是懇請?!?/p>
他目光掃過幾人,聲音沉了幾分:“請各位老哥,看在京州發(fā)展的大局上,看在全城老百姓的份上,支持我的工作?!?/p>
“我們一起,把京州的事情辦好,如何?”
話說到這個份上,姿態(tài)放得如此之低,又是私下場合,幾位原本滿腹怨氣的“老資格”,心里那點疙瘩,不知不覺也消解了大半。
人家一把手把話都說到這個地步了,再端著,就是不識抬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