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州市委大樓，小會議室。
窗明幾凈，橢圓形的會議桌旁，坐滿了京州市委常委班子成員。
氣氛，卻不如窗外陽光那般明媚，反而透著一種難以言喻的微妙和壓抑。
孫連城坐在主位，身上那件半新的夾克似乎與這個象征著京州權力核心的位置有些格格不入。
他能感受到下方投來的種種目光——有驚疑，有審視，有不易察覺的輕蔑，更有濃濃的觀望。
從光明區(qū)區(qū)委書記，一步登天，躍升為省會城市市委書記、省委常委！
這破格提拔，太過驚人，也太過……扎眼。
他知道很多人不服，很多人都在等著看他的笑話，看他如何在這高位上跌下來。
孫連城深吸一口氣，壓下心頭那絲不可避免的忐忑，目光緩緩掃過在場每一位熟悉又陌生的同僚。
他開口了，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異常的堅定，打破了會議室內(nèi)的沉寂。
“同志們，組織決定由我接任京州市委書記，我深感責任重大，如履薄冰?！?/p>
“我知道，我的資歷淺，這一步跨得很大，很多人有想法，有議論，這很正常?！?/p>
他頓了頓，目光變得銳利起來，語氣也隨之加重：
“但既然組織信任，把我放在這個位置上，我孫連城別無選擇，只有一條路可走！”
“那就是堅定不移、不折不扣地貫徹執(zhí)行特派員穆辰同志的指示精神！緊跟省委的步伐！”
“尤其是當前正在推進的試點工程，這是扭轉漢東發(fā)展模式的關鍵，是特派員親自點題、親自督辦的重大戰(zhàn)略！”
“京州作為省會，必須帶頭！必須做出表率！絕不能有任何遲疑、任何折扣！”
他的聲音在會議室里回蕩，每一個字都砸得桌面仿佛嗡嗡作響。
臺下，市長、副書記、組織部長……眾人面色各異，有人低頭喝茶，有人面無表情，有人嘴角勾起一絲難以察覺的冷笑。
拿特派員壓人？
新官上任的第一把火，燒得可真夠直接的。
但無論如何，穆辰的名字，就像一座無形的大山，壓下了所有即將脫口而出的質疑和反駁。
不服？
可以。
但誰敢公然挑戰(zhàn)特派員的權威？
尤其是在齊江風暴剛剛過去的敏感時刻。
短暫的沉默后，市長率先開口，語氣平淡無波：“連城書記的指示很明確，我們市政府這邊，一定全力配合，落實好試點工程的各項工作?！?/p>
有了他帶頭，其他人也紛紛表態(tài)，只是那語氣多少有些言不由衷，帶著公式化的味道。
“堅決擁護市委決定?！?/p>
“配合連城書記工作?！?/p>
孫連城將眾人的反應看在眼里，心中明了，這第一步，算是借著穆辰的虎威，勉強立住了。
但真正的考驗，還在后面。
他清楚，要想真正坐穩(wěn)這個位置，光靠上面的支持是遠遠不夠的，必須拿出實實在在的政績，必須讓這些人真正信服。
否則他能靠穆晨的名頭一時。
卻靠不住一世！
要是做不出成績，就算是特派員也不會再支持他！
————
同一天下午，漢東省政府，常務會議室。
省政府黨組會議正在召開。
氣氛，比起京州市委會議室，更加劍拔弩張。
省長趙達功坐在主位，臉色陰沉。
他的斜對面，坐著剛剛到任的常務副省長李達康。
李達康腰板挺得筆直，面前攤開著筆記本，手中的筆偶爾記錄一下，眼神銳利如鷹，掃視著發(fā)言的每一位副省長和列席廳長。
這是兩人在新班子下的第一次正式工作會議。
無形的電火花，在空氣中噼啪作響。
而終于。
在討論一項關于全省開發(fā)區(qū)優(yōu)化整合的方案時，分歧終于爆發(fā)。
趙達功傾向于穩(wěn)妥，主張以合并為主，精簡機構，逐步優(yōu)化。
而李達康卻一反常態(tài)，表現(xiàn)得極為強硬，直接打斷了分管副省長的匯報。
“我認為這個方案太保守！太慢！”
李達康的聲音斬釘截鐵，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強勢。
“漢東的發(fā)展等不起！現(xiàn)在的競爭態(tài)勢下，慢一步，就是步步慢！”
“優(yōu)化整合？光是換個牌子、減幾個編制，有什么用？必須動真格！要有壯士斷腕的決心！”
他“啪”地合上手中的文件夾，目光直視趙達功。
“我建議，立刻成立專項工作組，由我牽頭，對全省所有開發(fā)區(qū)進行重新評估！該撤并的堅決撤并，該轉型的強制轉型！絕不能再搞大而不強、濫竽充數(shù)那一套！”
話語犀利，目標明確，更是直接要求主導權！
會議室內(nèi)瞬間鴉雀無聲。
所有目光都在趙達功和李達康之間來回逡巡。
趙達功的臉色已經(jīng)黑得能滴出墨來，他緩緩將煙頭摁滅在煙灰缸里，抬起眼，目光冰冷地看向李達康。
“達康同志，你的想法很激進啊?！?/p>
他的聲音拖長，帶著一絲嘲諷。
“開發(fā)區(qū)的調(diào)整，牽扯面廣，影響巨大，需要通盤考慮，穩(wěn)妥推進?！?/p>
“你這么搞，會不會太急了點？萬一引發(fā)不必要的震蕩，這個責任，誰來負？”
火藥味，瞬間彌漫開來！
李達康毫無懼色，迎著他的目光，硬邦邦地頂了回去：
“責任當然是我來負！既然組織讓我坐在這個位置上，我就是來解決問題的，不是來和稀泥、搞天下太平那一套的！”
“如果怕承擔責任就不做事，那才是最大的失職！”
四目相對，寸步不讓！
空氣凝固了，偌大的會議室里，只剩下兩人目光交鋒的無聲巨響。
其他的副省長、廳長們，紛紛低頭看文件，或者盯著茶杯，連大氣都不敢出。
誰都知道，省政府一二把手之間的矛盾已然爆發(fā)！
他們這些歸省政府管的干部。
必須要在省政府一把手和二把手之間選擇才行！畢竟，別看李達康只是常務副省長，但他之前本身可是京州市市委書記！
而且又是穆晨拉上來的。
對上趙達功，可是半點不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