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江西寧王叛亂之前,巡撫南贛的王守仁就已經(jīng)開始了屯兵、剿匪練兵的工作...
在這個過程中,王守仁曾向朝廷上疏,表示自己的權(quán)力太小,調(diào)不動軍隊。那會,是王瓊上奏,替王守仁要來了王命旗牌,便其行事。
這種支持力度,早已超越了普通的舉薦關(guān)系。
說句不好聽的話,哪怕王守仁和王瓊,不是李斌和秦金這種門生、座師的關(guān)系。有此一出后,王守仁的身上也鐵定是被敲上了王瓊的標(biāo)簽,擦都擦不掉的那種...
不然的話,為何至今,王守仁都未起復(fù)?
一個不太冷的知識:明代守孝期,說是三年,實際是27個月,而非36個月整。
換句話說,此時已經(jīng)是嘉靖三年的十一月了。
便是王守仁之父王華,嘉靖元年一月逝世,此時的王守仁也早已結(jié)束了守孝期。可以官復(fù)原職,重新履任了。
這樣一個,明顯和王瓊關(guān)系莫逆的“大牛”,就窩在寧波府隔壁的紹興府會稽縣。
李斌如何能不知道?又如何沒考慮過攀上王守仁的關(guān)系,借用王守仁的勢,來破眼前的困局?
要知道,在當(dāng)下的政治規(guī)則中。
不說王守仁和王瓊,實際關(guān)聯(lián)到底有多深。單這提攜之恩,就是他王守仁賴不掉的政壇人情債。
但凡他敢忽略王瓊孫女婿的求助,等到自己和王羽裳成婚的那天。他的仕途,不說徹底斷了,那也絕對是把路給走窄了。
李斌不怕王守仁不幫忙...
但,李斌一直沒提過這個人,甚至都沒想過去拜會王守仁。
原因也很簡單...
“你是我夫君,我?guī)湍悖瑧?yīng)該的。”
“而且,哪怕今年不去,明年開春...要是在寧波府完婚,阿爺來了,伯爺肯定也會來。早晚都要見的,我無非是提前一點。”
王羽裳,話說得輕巧,但手依舊抖得厲害。
李斌反手握住姑娘那雙顫抖的手,拒絕的話,想說卻說不出來。
“我陪你一塊去吧?反正府衙那邊也沒什么事。雖然...雖然我去不了后宅,但若是你在那受了委屈,只管出來,我在花廳候著等你?!?/p>
“嗯,放心吧。諸夫人人很好的,我小時候見過。她...心疼我都來不及呢,不會說那些作踐話的?!?/p>
嘴里說著不用李斌作陪,但當(dāng)李斌這句話說出來以后,姑娘的手,明顯沒有那么抖了。
名節(jié)...
作為后世人的李斌,其實不太能理解這些。
因破家之難,而墮入教坊的王羽裳,頂破天就是戶籍曾有段時間被打入過樂戶,這種所謂的賤籍。
既沒有“為妓”,也沒有什么其他亂七八糟的。
甚至說句不好聽的話,這教坊司和神樂觀,若放到后世,那怎么著也是國家歌劇舞劇院的檔次啊!
后世多少人擠破腦袋都擠不進去的單位,怎么就見不得人了?!
當(dāng)然,不理解歸不理解。
李斌也沒有賣弄自己價值觀的意思,這些觀念、意識形態(tài)上的東西,絕不是一代兩代人就能改變的,更不是輕飄飄的幾句話,就能讓人無視那些流言蜚語的。
李斌控制的,只有自己。
對自己來說,他真不覺得王羽裳有什么不好。不提官宦世家能給自己在政治上帶來的助力,不提串聯(lián)晉商關(guān)系這些...
單純說人,在這古代,想娶一個合心意的媳婦,對現(xiàn)代人來說,絕非易事。
首先,你得有足夠的地位。
不然,光是審美這一項,就能把人膈應(yīng)死。
在這普遍營養(yǎng)不良,又風(fēng)吹日曬的農(nóng)村。就是不提這會農(nóng)村挑媳婦,慣愛挑那膀大腰圓,所謂能干活,好生養(yǎng)的...
就是相對苗條的,那也是一個黑妞夾帶著另一個黑妞...
單論容貌,隨便一個后世人,都能吊打這古時的女性。
這絕不是開玩笑...
然而,更要命的是。有了地位,也不見得能有個好...
地位一高,雖是能求娶到所謂富商、官宦家的閨閣小姐。但這種人家,禮教束縛也更大。
沒掀蓋頭之前,那真是...是人是鬼都不知道,純純開盲盒。
可能開出沉魚落雁、閉月羞花的SSR,也可能直接開出一個“如花”、“雨姐”...
主打一個,能瞧見真面目的,看不上;能看上的,等閑時候根本瞧不見人,只能賭命。
若不是有王瓊的一波“騷操作”,給自己整出來個全家貶謫。如王羽裳這種膚白貌美,明顯沒下過田間地頭的官家小姐,李斌平時根本就不可能見到。
難得能瞧見,能碰見,李斌可不會干那挑肥揀瘦的事。
在前世無數(shù)次的“非酋”經(jīng)歷的洗禮下,“賭”,李斌是不可能沾的。
逢賭必輸,這誰遭得住???
不管李斌怎么想...事呢,就這么定了。
該給王瓊回信的回信,該寫拜帖寫拜帖。忙活完這些事后,熄燈,就寢。
王氏嫁妝的事情,李斌不再提及,王羽裳自然也不會多說。
第二天一早,點卯前,李斌先將兩封書信,順路交到鄞縣縣衙前的縣前鋪發(fā)出。而后入府衙,打牌...
在不直接切入清軍,或者說,不想對軍衛(wèi)糜爛一事開刀的話。清軍廳的工作,哦不,應(yīng)該說,任何工作,只要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心懷敷衍態(tài)度的話,那任何工作都很好做。
什么邊衛(wèi)來函,言有寧波府籍正軍逃逸,需要啟動“清勾”程序啊;什么某衛(wèi)某軍戶,病疫,需要遞補啊等等...
流程上的事,每天最多半個時辰,去清軍廳簽個字,蓋個印就完事了。
反正,能不能追捕到逃卒,無所謂;在新正軍勾補的過程中,那人到底是不是正常,該出役的軍戶人家出的,有沒有冒籍頂替等等...
和李斌有啥關(guān)系?
甚至有時候,有些富庶些的軍戶人家,為了避免家中男丁被抽去服役。在花錢雇人頂替的同時,還會順帶準(zhǔn)備好一份給清軍廳的茶水錢。
這筆錢,李斌這個分管清軍廳的同知,肯定是拿大頭的。
不動,則孝敬不斷,各方勢力對自己的警惕也會下降。自己還能暗中積蓄點實力...
雖然,這灰色收入,對比自己的缺口來說,就是杯水車薪。
可要是亂動,本來上面就有人看著自己。這會再把底下吏員,乃至那些軍戶中混的不錯的人,再得罪一遍,這就不明智了。
在例行打牌時,李斌順嘴提了一下自己請假的事。
李斌沒說自己要去紹興拜會王陽明,只說是出去逛逛,拜會一個故人。
得益于這兩個月里,李斌“老實”的表現(xiàn)。
知府周坤沒有多問,當(dāng)即就點頭,表示了原則上的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