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煜的手抖了一下。
他真想找個借口,說這是師門密信,涉及無上大道,不便外傳。
可一抬頭對上母親那雙溫柔似水又帶著幾分期盼的眼睛,拒絕的話怎么也說不出口。
罷了,伸頭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
死就死吧。
金煜心一橫,指尖注入一絲靈力,點開了那枚傳音符。
下一秒,一個清脆又中氣十足,仿佛能掀翻屋頂?shù)穆曇?,響徹整個暖閣。
“逆徒!”
一聲暴喝,驚得香爐里的檀香灰都抖了三抖。
“你師尊回宗門了你都不知道過來磕頭請安的?翅膀硬了是吧?想單飛了?”
“罰你帶三十斤桂花糕,二十斤玫瑰餅,還有那個……叫什么來著……對,紅豆酥,也來個二十斤!用最快的速度,給我送到赤練峰來!”
“少一兩,我把你腿打斷!”
傳音符里的聲音擲地有聲,清晰得讓人想裝聾作啞都做不到。
金煜的臉色變了。
變得像是被榨得一滴都不剩了之后,又被道侶嚷嚷著強行要求再來一次。
可憐,無助,還帶著點兒生無可戀的茫然。
他僵硬地轉(zhuǎn)過頭,看向母親。
萬安雙手里那盞價值連城的白玉靈茶杯停在半空,表情凝固,眼角抽搐了好幾下。
她深吸一口氣,又深吸一口氣。
“煜兒?!?/p>
“……母親?!?/p>
“你剛才說,你師尊為人和善大氣,不拘小節(jié),頗有上古大能之風?”
金煜:“……”
他現(xiàn)在要是說“對啊母親您沒聽錯”,母親能相信他嗎?
金煜輕咳一聲,解釋道:“母親您聽我說,師尊她……就是有些過于豪邁了……您聽我解釋?!?/p>
“不必了?!?/p>
萬安雙放下茶杯,臉上浮現(xiàn)出一個慈愛的笑容。
“既然是她的吩咐,你便照辦吧。”
“金家靈食鋪子里的點心每樣都給她稱上五十斤,用最好的錦盒裝起來……記得多帶些上好的,莫要讓你師尊覺得咱們金家小氣,連幾斤點心都舍不得,聽懂了嗎?”
金煜愣了一下,隨即反應(yīng)過來。
母親這是……
被師尊的王霸之氣折服了?
雖然匪夷所思,但他也不敢多問。
“是,母親?!?/p>
收起那枚要命的傳音符,金煜轉(zhuǎn)身告退,腳步快得像后面有狗在追。
剛一走出暖閣,他立刻抬頭望天,四十五度角,一臉滄桑。
“下次,說什么也不當著旁人的面兒點開師尊的傳音了。”
……
赤練峰,洞府內(nèi)。
沈蘊懶洋洋地躺在宋泉的腿上,任由他修長的手指穿過自已的發(fā)絲,輕柔地梳理著。
她心滿意足地收起一枚傳音符。
“搞定,等著吃就行了。”
宋泉有些無奈地笑了一下,用指尖的木靈力溫養(yǎng)著她的發(fā)根。
“師姐想吃糕點,與我說一聲便是,為何非要這般折騰金煜?”
“那怎么能一樣?你做的吃食雖然好吃,但金家百年老字號的特色也不可不嘗啊。”
沈蘊抬眼看他,笑瞇瞇地開口:“就像我喜歡平躺著來,你不就喜歡從后面么?都是鑿,為什么還要分個方向?”
宋泉:“……”
他沉默了片刻,突然失笑,俯身在她的額頭上落下一吻。
“你說得對?!?/p>
說完,又開始繼續(xù)給她梳理發(fā)絲。
舒服的感覺從頭頂襲來,沈蘊打了個哈欠,正準備瞇一會兒。
腰間的傳音符又不安分地亮了起來。
這次是朱明閣發(fā)來的。
“沈仙子,在下已然啟程,預(yù)計明日午時便能抵達天劍門山門外?!?/p>
沈蘊滿意地點點頭,回了一句:“行,到了直接來赤練峰找我,報我名號,沒人敢攔你?!?/p>
發(fā)完傳音符,她又想起了什么,從儲物戒里摸出那塊從鳳家繳獲的暗金色礦石,仔細端詳了一番。
這塊庚金品質(zhì)上佳,色澤純正,金煜那小子拿去煉制本命法寶綽綽有余。
不過……
沈蘊摸著下巴,眼珠子滴溜溜一轉(zhuǎn),一個絕妙的主意冒了出來。
就這么直接把庚金給金煜,好像顯得自已這個師尊多沒水平。
得加點料。
沈蘊嘿嘿一笑,從儲物戒里翻出一張上好的符紙,又取出一支狼毫筆,筆走龍蛇,在上面刷刷刷寫下幾行大字。
“金煜徒兒親啟:
為師聽聞你近日要煉制本命法寶,苦于沒有趁手的材料,夜不能寐,食不下咽。
為師感同身受,特意為你尋來一塊上品庚金。
念你一片孝心可嘉,為師感動不已,決定將此庚金免費贈予你。
不過,為師向來講究禮尚往來,從不占小輩的便宜。
你既然孝敬為師桂花糕、玫瑰餅、紅豆酥若干,為師自然也要有所回禮,方顯我?guī)熼T氣度。
這塊庚金,便算是為師給你的回禮了。
記住,日后煉成本命法寶,定要好生祭煉,勤加修煉,莫要辜負了為師一番苦心。
——最疼愛你的師尊,沈蘊,親筆。”
寫完,沈蘊舉起符紙,吹了吹未干的墨跡,滿意地點點頭,將符紙和庚金一起鄭重地收進一個精致玉盒里。
完美。
這波操作,把自已都給感動哭了。
用幾十斤不值錢的點心,換一塊有價無市的上品庚金。
她這師尊,真是打著燈籠都難找的好師尊??!
……
夕陽西下。
赤練峰外,一道金色的遁光劃破長空,落在洞府門前。
金煜從遁光中現(xiàn)身,臉色有些發(fā)白,顯然是一路催動靈力到了極致。
他身后跟著兩名金家的護衛(wèi),皆是金丹初期的修為,此刻卻像凡間的苦力,每人手里都抱著好幾個巨大的箱子。
那些箱子全是用上好的靈木制成,表面雕刻著精美的花紋,一看就價值不菲。
金煜回頭看了一眼,壓低聲音,用氣聲呵斥道:“好好抬著,一會兒進去別東張西望,更不許說話,放下東西就退出去,聽到了沒?”
護衛(wèi)們哪敢有半句廢話,齊聲應(yīng)道:“聽到了,少爺?!?/p>
金煜這才稍微放心。
他伸手整理了一下自已身上那件價值不菲的金紋法袍,深吸一口氣,擺出一副謙恭至極的模樣。
“弟子金煜,求見師尊?!?/p>
話音剛落,洞府的禁制應(yīng)聲消散。
一個懶洋洋的聲音從里面?zhèn)鞒鰜恚骸斑M來吧。”
金煜心頭一凜,趕緊對護衛(wèi)使了個眼色,自已率先邁步走入洞府。
剛一踏入,金煜的眼角就控制不住地抽了一下。
他的師尊沈蘊正毫無形象將兩條腿翹在旁邊的石桌上,手里拿著半個不知名的靈果,吃得津津有味。
而在她身旁,宋泉正慢條斯理地給她沏茶。
金煜:“……”
她這個師尊什么都好,就是每次身邊的男人都不一樣。
讓他很是費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