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兒子的問題,不過是障眼法而已。他兒子,可不是他的爪牙……”蔣震端著酒杯,語氣平淡地說:“他兒子性子叛逆,跟趙天成離心離德,根本算不上他的爪牙,拿他做文章,目的還是高震岳。因為,高震岳才是那個跟在后面擦屁股的人?!?/p>
“我就說嘛?!迸韥聿闪丝跉猓Z氣里帶著一絲釋然,“如果真要針對他家人下手,確實不太地道?!?/p>
官場上,敵對勢力拿家人做文章是常有的事——揪著配偶的巨額資產不放,深挖親朋好友的利益輸送,甚至給兒女散播謠言、制造麻煩。
但在彭來昌看來,這些手段實在有失底線。
他始終覺得,官場爭斗歸爭斗,該對抗就光明正大地對抗,不該把矛頭對準無辜的家人。
“人家黑社會都講究禍不及家人,咱們這些當官的,總不能連最基本的底線都沒有吧?”彭來昌笑著說。
蔣震聞言,心里暗忖:彭來昌還是太天真了。
他經歷過的風浪,比彭來昌復雜得多。
在他看來,只要是敵人,就該無所不用其極,半分婦人之仁都不能有。
你不提防別人,別人就會對你下死手。
若非如此,他也不會特意跟小青離婚,讓兒子遠走他鄉(xiāng),就是怕家人成為對手攻擊的軟肋。
當然,對普通老百姓,他絕不會用這種手段。
可官場不同——官場之上,權斗無情,父子相殘、兄弟反目都屢見不鮮,仁慈只會成為自已的催命符。
剛才那句話,不過是他的試探。
見彭來昌如此反應,蔣震更加確定,這個人確實沒有一把手該有的魄力和狠勁,趙天成說他“不配坐這個位置”,并非沒有道理。
“不過……”彭來昌忽然皺起眉頭,語氣里帶著擔憂,“剛才是我提出要針對他兒子展開調查,趙天成下一步肯定會報復我吧?這可不是什么好事?!?/p>
“別人都要把你往死里搞了,你怎么還這么膽???”蔣震端起酒杯,輕輕碰了下彭來昌放在桌上的杯子,聲音淡漠地說:“彭書記,你別以為自已真的渡過難關了。那二十二個人的口供,我看過,你也看過,里面的內容是不是真的,你心里比誰都清楚?!?/p>
提到那份調查報告,彭來昌的臉色瞬間沉了下來,郁悶地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放下酒杯,他皺著眉,語氣帶著一絲破釜沉舟的決絕:“說吧,下一步怎么干?我聽你的!”
蔣震喝了一口酒,一邊給彭來昌續(xù)杯,一邊緩緩說道:“現(xiàn)在最要緊的,是讓高震岳從公安廳廳長的位置上下來?!?/p>
他放下酒瓶,眼神銳利,繼續(xù)道:“只要高震岳倒了,以趙天成為首的趙家?guī)停厝徊粫褚郧澳菢訄酝?。公安系統(tǒng)是他們的核心勢力,拔掉這顆釘子,他們就少了最鋒利的爪牙。”
彭來昌聞言,當即陷入沉思。
他深諳官場爭斗之道,但履歷相對簡單,這次是第一次遭遇背刺,也是第一次經歷這么激烈的權力交鋒。
沉吟片刻,他搖了搖頭:“讓高震岳離開,不太好辦啊。一是他的任職年限不夠,沒有合適的理由動他;二是就算換了人,八成也是他的親信——公安系統(tǒng)里,他的人太多了?!?/p>
“彭書記說得對?!蓖趿c在一旁附和,語氣里帶著一絲忌憚,皺眉說:“咱們三人里,我來廣貴最早……你們可能不清楚,但是我清楚。這廣貴省公安口的人,基本都是高震岳的嫡系。各地級市的公安局長,大多是高震岳引薦、趙天成定調、地級市委市政府認可的流程上來的。這么一來,整個公安系統(tǒng)都聽他的,誰敢不聽?”
“聽你這么說,高震岳不是要辦,而是必須要辦!”蔣震的眼神冷了下來,低聲說:“我說當初我們暗查組的保密工作做得那么好,他怎么總能精準摸到我們的動向,原來眼線這么長!呵,怕是他沒少在背地里搜集各級官員的把柄,以此要挾,鞏固自已的勢力?!?/p>
三人你一言我一語,慢慢展開討論。
蔣震越聊越有信心,思路越來越清晰;而彭來昌越聊越心虛,眉宇間的顧慮越來越重。
性格決定命運。蔣震看著彭來昌那副心事重重、猶豫不決的樣子,心里越發(fā)覺得,他確實沒有一把手該有的果斷和魄力。
而王立慶,本就是墻頭草,若不是抓住了他的把柄,他根本不會愿意卷入這場爭斗。
說到底,還是趙天成在廣貴省的勢力太強,強到讓大多數(shù)人都不敢輕易招惹。
——
就在蔣震三人在飯店里密謀對策時,趙天成和高震岳已經趕到了醫(yī)院。
深夜的醫(yī)院格外安靜,只有走廊里的燈光亮著,透著一絲冷清。
自從聽說趙天成的兒子趙然在自已醫(yī)院住院,院長便寸步不離地守在附近,生怕出半點差錯。
得知趙天成來了,院長連忙提前趕到病房門口迎接,臉上滿是殷勤之色。
可趙天成看到他這副討好的模樣,當即不耐煩地揮了揮手,又給高震岳使了個眼色。
高震岳瞬間領會——趙天成不想聲張。
他連忙走到院長跟前,語氣嚴肅地叮囑:“院長,趙書記來看兒子,不想太過張揚,你先回避一下,務必做好保密工作,讓無關的醫(yī)生、護士都離開病房,不要泄露任何消息?!?/p>
“是是是!高省長放心!”院長連忙點頭,不敢有絲毫怠慢,轉身匆匆安排去了。
片刻后,病房里只剩下趙天成、高震岳和病床上的趙然。
趙然躺在床上,一只胳膊打著石膏,臉上還有未消的淤青,卻毫不在意,正低著頭,一臉淡漠地玩著手機游戲,手指在屏幕上飛快地點擊著。
趙天成看著兒子這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又氣又心疼。
氣他不懂事,心疼他受了傷,到最后,連一句重話都舍不得說。
“能不能別再跟那個李晚接觸了?”趙天成在床邊坐下,聲音放得很低,帶著一絲懇求。
趙然頭也沒抬,一邊玩游戲,一邊漫不經心地說:“你們懂什么?我的事情不用你們管,就算再挨打,我也愿意?!?/p>
“你是要逼死我嗎?”趙天成的眉頭擰成了疙瘩,語氣里帶著壓抑的怒火。
“是你們要逼死我吧?”趙然猛地抬起頭,眼神里滿是叛逆和厭惡,“我喜歡誰、愛誰,是你們能管的嗎?為什么非要讓我按照你們的意志活著?我有我自已的想法,有我自已的人生,你們能不能尊重我?別讓我覺得惡心!”
“趙然,你爸他也是為了你好——”高震岳忍不住想勸兩句。
“——你別說話!”趙然猛地打斷他,眼神冰冷地盯著高震岳,“別以為我不知道!就是你!是你把李晚欺負成那樣的!我被打成這樣,活該!我對不起李晚,你們更對不起她!” “
告訴你!”趙天成猛地站起身,聲音陡然提高,“你現(xiàn)在已經被人盯上了!你以為李晚為什么突然把你叫回來?是有人在背后慫恿她,想借著她報復你!可你呢?還上趕著去送上門挨打!我怎么就生了你這么個傻兒子!”
“你活該!”趙然也從床上下來,不顧身上的傷痛,站到趙天成面前,仰頭盯著他,“不要以為我不知道你們做了什么!不要以為我不知道李晚遭遇了什么!昨天晚上我見過她,她那樣子,全是拜你們所賜!”
“你……”趙天成氣得渾身發(fā)抖,指著兒子,卻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從現(xiàn)在開始,我會安排人盯著你!”趙天成想到自已現(xiàn)在的處境,冷盯著兒子,絕對嚴肅的態(tài)度說:“你暫時別想出去,也別再想著給我惹是生非!”
“是誰在惹是生非?!”趙然的情緒越發(fā)激動,聲音之中透著明顯的恨意,冷盯著趙天成說:“我談戀愛,你管得著嗎?這都什么年代了??。俊?/p>
“你是不是非要看著我倒臺才甘心???”趙天成的聲音里帶著一絲絕望。
“你就這么喜歡當官?”趙然看著他,眼神像看陌生人一樣,充滿了鄙夷,“為了當這個官,你跟我媽形同陌路,你們那還叫婚姻嗎?不過是給外人看的笑話!你們早就不是夫妻了!我恨不得你現(xiàn)在就倒臺!折磨我媽還不夠,還要折磨我女朋友!趙天成,我沒有你這樣的爸!”
“啪!” 清脆的耳光聲在安靜的病房里響起。
趙天成顫抖著抬著手,看著兒子臉上清晰的五指印,眼神里滿是震驚和懊悔。
他怎么也沒想到,自已竟然會動手打兒子。
趙然捂著臉,倔強地咬著牙,用一種冰冷刺骨的眼神盯著趙天成說:“打我?呵……為了你的官帽子,竟然打我?”
高震岳站在一旁,大氣都不敢喘,看著這對反目的父子,心里暗暗叫苦。
趙天成看著兒子受傷又絕望的眼神,心里像被刀割一樣疼,想說什么,卻喉嚨發(fā)緊,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趙然,很多事情等你以后肯定會懂的?!备哒鹪勒f:“聽你爸的,最近安心在這邊養(yǎng)傷,等傷好了,會聯(lián)系你媽過來接你出院的?!?/p>
“把李晚給我叫過來……”趙然橫手一指窗戶說:“今晚不把李晚叫過來,我就從這個窗戶跳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