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俊長吁了一口氣,知道自己在鄭東方面前并沒有說錯話。
他帶著喜色說道:“老板,劉源書記回京后,你就要回來了吧?我可一直都在盼著你回來呢!”
馬紅旗沉著的嗯了一聲,說道:“很快就會有音訊,不過在塵埃落定之前,一切都存在變數(shù),你先不要聲張?!?/p>
張俊恭敬的道:“老板,我明白?!?/p>
聊了幾句,馬紅旗問道:“偉豪在那邊還好吧?”
張俊笑著回答道:“他最近比較忙,我上個星期見過他一面,一起吃了飯,我看他精神狀態(tài)極佳,斗志昂揚,意氣風發(fā),是一個干大事的人?!?/p>
馬紅旗哈哈笑道:“小俊,你就不要在我面前夸他了。知子莫若父,他是什么樣的人,我比你更清楚。我不求他做出多大的成績,只求他不給我鬧事添堵就行了?!?/p>
通完電話,張俊又馬不停蹄,前往省政府,找到省長章立鵬的辦公室。
省委抓的是宏觀,政府抓的才是實務。
真要改變高速公路的規(guī)劃,除了部委同意之外,也得省里批準,還得對沿途其他縣市進行協(xié)調。
因為一個路段的整改,牽一發(fā)而動全身,最起碼要調整易平縣部分路段。
這些工作,都需要省領導出面來做。
章立鵬正在會客。
張俊在外面等了一刻鐘左右,這才得以進見。
進門以后,張俊彎了彎腰,含笑說道:“省長好,臨溪市長張俊前來匯報工作?!?/p>
章立鵬臉色紅潤,雙目炯炯有神,放下手里的茶杯,看著進來的張俊,說道:“你是為了高速公路來的吧?”
張俊笑道:“省長真是料事如神?!?/p>
章立鵬指了指對面的椅子,說道:“坐吧!你在臨溪市要搞路改,我就算到,你們的村際道路,和高速公路肯定是有沖突的。你的前任,也就是何偉同志,早就向我提到過這件事情,只不過我們當時都沒有重視。想著車到山前必有路,辦法總比困難多。你提交上來的路改規(guī)劃,我一看就知道,高速公路和你們的規(guī)劃,只能二選一?!?/p>
張俊暗叫一聲慚愧,難怪人家能當省長,看看人家這水平,的確不是自己能比擬的。
不過,這段時間,張俊忙著和林馨恩愛,沒有管路改之事。
如果他一直主抓路改工程,說不定也能早些發(fā)現(xiàn)端倪。
他苦笑道:“省長明鑒!還請省長為我們臨溪人民做主,想個辦法把高速公路的規(guī)劃改一改吧?我們南方省人都知道,省長是個務實的領導,在南方省長任上,盡職盡責,勞苦功高,深受南方百姓的愛戴?!?/p>
這話雖然有些吹捧的意味,但大體屬實。
章立鵬的確是個干實事的人,也喜歡能干實事的下屬。
張俊在易平縣時,就進入了章立鵬的法眼。
章立鵬很欣賞張俊這樣敢闖敢干,腳踏實地,能做出成績來的人。
當初張俊能順利調任臨溪市,章立鵬從中發(fā)揮了不小的作用。
章立鵬臉色沒有絲毫的波動,說道:“你拍我馬屁也不管用。省委派你到臨溪上任,就是想借重你的個人能力,擺平那里的爛攤子。對這次高速公路的規(guī)劃,你有什么想法?直接說吧!”
張俊呈上相關的材料,說道:“省長,其實只需要更改我們臨溪段的設計就行?!?/p>
章立鵬嚴肅的說道:“只需要更改一個設計?你知不知道,這個設計有多難?當初我就向部委和設計院提出過異議,說這么規(guī)劃的話,臨溪市井石鎮(zhèn)要進行人口大遷移,對村民很不友好!可是設計院經(jīng)過幾番計算和論證之后,還是覺得現(xiàn)在的設計,是最優(yōu)解?!?/p>
張俊怔忡,沒想到章省長曾經(jīng)為此事奔波過,也爭取過!
章立鵬語氣一緩,說道:“高速公路的建設,國家的投資是一定的,如果更改設計方案,我們地方上就要承擔多出來的資金。不論是開鑿隧道,還是搞高架橋,都要多出來幾億甚至幾十億的資金!這筆資金,不管是省里,還是你們市里,都拿不出來。唯一的解決辦法,就是犧牲當?shù)氐囊徊糠掷?!當然了,政府會給予沿途村民一定的補償,這個補償,也不可能是無限制的。在法律規(guī)定范圍之內,我們可以盡可能多的給他們補償。”
說一千,道一萬,章立鵬和其他領導最初的想法,都是一致的。
那就是為了省錢,只能委屈井石鎮(zhèn)的五千多名村民。
張俊安靜的聽完,等章立鵬端起杯子喝水,這才咳嗽一聲,起身指著井石鎮(zhèn)地圖,說道:“省長,我有一個想法,不打隧道,也不搞高架橋,直接改變高速公路的走向,從這邊山腳下穿過去,可以完美避開村民密集區(qū),也可以避開大量的農田?!?/p>
章立鵬摸著下巴,沉吟道:“可是你想過沒有,這么一來,高速公路就不再是一條直線!彎曲不說,還要多出十幾里路!高速公路的造價,那可是按照公里數(shù)來計算的!像這種山區(qū),每公里的造價高達四千萬左右!這么一改,又要多花好幾個億!仍然不是最優(yōu)解?!?/p>
張俊沉聲說道:“省長,我們政府做事,不能只看經(jīng)濟,也得看環(huán)保和農田的保護吧?五千多名村民的權益,就真的不重要嗎?賠償他們的錢,的確用不到幾個億那么多,可是,帶給他們的不便利,卻要影響他們幾代人!”
章立鵬渾身一震。
他的感受和鄭東方差不多,都被張俊振聾發(fā)聵的話給震撼到了。
其實,張俊說的這番道理,很多人都懂。
只不過,沒有人敢像張俊這般直言不諱!
不管是當著鄭東方的面,還是當著章立鵬的面,亦或是當著徐沛生的面,張俊都是有一說一,敢于直諫!
其他人在這些領導面前,頂多就是小心翼翼的提一句,被反駁之后,便不敢再吭聲,生怕得罪了領導,惹來批評。
官場最大的忌諱,就是不順從,不服從!
這樣的人,往往被領導定義為刺兒頭,很不受待見。
張俊卻反其道而行之,為了爭取人民的利益,不惜押上前程,和這么多位領導建言,甚至是起爭執(zhí)!
章立鵬犀利的眼神,凝視著眼前的張俊,久久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