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下旬的時候,臨州市兩場會議順利落幕。
會議上選舉產生了新的檢察院檢察長馮磊,是陸亮安排下來的人。
而在此之前,馬天宇已經被免去了市檢察院黨組書記的職務,馮磊擔任市檢察院黨組書記。
接下來,省檢察院批準馮磊擔任臨州市檢察院檢察長這個程序,基本就是走過場了,正常情況下是不可能不批準的。
何況,賀家在檢察系統(tǒng)介入很深,身為賀家女婿的陸亮,曾在最高檢工作,后來空降東江省工作,現在是江海省省委常委、省政法委書記,分管省檢察院的工作?
當天,省檢察院就批準了馮磊擔任臨州市檢察院檢察長。
兩天后,臨州市委常委、政法委書記韋勇,再次組織召開了臨州1.1車禍案專題會議,并且特地讓已經被調到市政法委擔任一級巡視員的馬天宇專門參加會議。
對此,所有參會人員都很清楚,韋勇那天被馬天宇揪住衣服領子,而且差點被馬天宇揍了,丟了面子,故意想惡心馬天宇,找回面子,同時也是想利用這場會議,在市政法系統(tǒng)徹底樹立威信!
事實如同他們所判斷的一樣,韋勇在聽取匯報后,做出指示:“鑒于市公安局交警支隊在調查臨州1.1車禍案的過程中,合法合規(guī),辦案人員不存在違紀違法問題。要求市檢察院撤銷對相關人員的立案調查,同時取消陽光檢察這項工作!市公安局交警支隊,通知肇事司機和死者家屬協(xié)商民事賠償。如果雙方對民事賠償金額有異議,按照相關程序辦理?!?/p>
“好的,韋書記。”市檢察院新任檢察長馮磊點頭。
市公安局黨委委員、交警支隊長宋輝也是第一時間領命。
其他人則是忍不住將目光投向了馬天宇,想看看馬天宇的反應。
雖然馬天宇知道,韋勇等人現在蹦得越歡,后面摔得越慘,但他對韋勇將權力凌駕于法律之上,視人命如草芥的做法非常不爽,當場黑了臉。
韋勇看到馬天宇黑得像是煤炭似的臉龐,戲謔一笑:“馬天宇同志,你有意見嗎?”
“韋勇,我在東華島市公安局工作的時候,時任東華島市公安局局長、現在的西梁省省委常委、省紀委書記林毅同志,曾經對我說過一句話,我始終銘記于心?!?/p>
面對韋勇的當眾羞辱,馬天宇黑著臉,一字一句道:“今天,我把這句話送給你————沒有犯罪分子可以逍遙法外,沒有黑惡勢力可以騎在老百姓頭上撒尿,更沒有腐敗分子可以凌駕于法律至上!”
話音落下,馬天宇拿起筆記本,起身,推開椅子,大步離開了會議室。
馬天宇什么意思?
難道他要搬靠山,讓官場殺神林毅插手這件事情?
耳畔響起馬天宇的話,望著馬天宇離去的挺拔背影,包括韋勇在內,所有人心中都冒出了一個念頭。
沒有答案。
但無論是市公安局交警支隊長宋輝,還是新上任的市檢察院檢察長馮磊,眉目之間都涌現出一絲不安。
他們都知道,馬天宇曾經給林毅擋過子彈,是林毅的救命恩人。
因為這層關系,馬天宇在過去幾年里,得到了省委原副書記、臨州市委原書記肖遠的重用,甚至被省委原書記張同斌重視!
而林毅的官場殺神威名,已經響徹整個華夏官場,讓所有貪官污吏聞林色變,他們自然也是對林毅有著深深的忌憚!
不光是他們,就連韋勇也是心頭一緊,但他憑借強大的心理素質,控制住了自已的表情,沒有讓心情表現在臉上,而是咳嗽了一聲,然后繼續(xù)講話做指示。
當天下午五點。
一名律師來到了臨州市郊區(qū)的白馬村,找到了臨州1.1車禍死者薛國強的家屬。
薛國強家里,只有一位白發(fā)蒼蒼的老人,和一名青年。
老人是薛國強的父親薛志軍,今年已經一百歲了,但身子骨硬朗,精氣神也不差,甚至臉上都沒有悲傷的表情。
薛志軍結婚很晚,而且只有薛國強一個兒子,薛國強也只有薛飛一個兒子,兩代單傳。
薛飛目前在警校上學,因為父親車禍的事情,專門請假回到了家里,處理父親的后事。
而薛飛的母親,在他不到十歲的時候,就因病去世了。
“你們好,我是王芙蓉女士的律師,今天來找你們商量車禍賠償的事情?!?/p>
律師說完,將目光投向了白發(fā)蒼蒼的薛志軍。
雖然他在來之前,調查過薛國強家的信息,知道薛國強家只剩下薛志軍、薛飛爺孫兩人了,也知道薛志軍今年一百歲了,但薛志軍給他一種很特殊的感覺,完全不像遲暮的老人。
聽到律師的話,薛飛同樣看向了自已的爺爺。
薛志軍沉默不語。
律師繼續(xù)說道:“按照規(guī)定,各種賠償計算下來,總金額不到七十萬,王芙蓉女士體諒你們,決定給你們賠償一百萬……”
“你回去告訴那個王芙蓉,我們薛家不要錢!”薛志軍開口了,雖然他年紀已經很大了,但說話的時候中氣十足,語氣堅定。
律師以為薛志軍想要坐地起價,又說道:“一百五十萬?!?/p>
“小飛,送客?!毖χ拒娖鹕砘匚?,不想跟律師繼續(xù)交談了。
律師皺了皺眉頭,繼續(xù)說道:“一百八十萬!這是王芙蓉女士能夠接受的最高金額,相當于正常賠償的三倍了。我勸你們見好就收,不要太貪心了!”
“滾!”
薛志軍停下腳步,頭也不回地吐出一個字,聲音洪亮,語氣中充斥著憤怒!
“看樣子,你們不死心,想要繼續(xù)告。我提醒你們,王芙蓉小姐認識大領導,你們告不贏的,不要白白浪費力氣了,收錢,息事寧人,對大家都好……”
“我爺爺讓你離開!”
這一次,不等律師的話說完,薛飛握著雙拳,怒聲喝道。
律師看到薛飛一副要暴走的樣子,不再多說,轉身離開了。
他來到村口,上了一輛豐田埃爾法,撥通了王芙蓉的電話:“王小姐,我按照您的安排,賠償金額最高給到了一百八十萬,但薛家那個老頭不同意??礃幼?,他們不想要錢,還想繼續(xù)告。”
“呵呵,那就讓他們慢慢告吧,什么時候告累了,告不動了,想談了,再跟他們談。只是,等到那個時候,就只有六十萬了!”王芙蓉冷笑一聲,掛斷了電話。
薛家那個老頭圖什么???
這么嚴重的交通事故都壓下來了,他還告什么告???告得贏嗎?
律師收起手機,忍不住搖了搖頭,只覺得薛志軍太糊涂了!
薛家祖屋。
薛飛來到薛志軍的房間,問道:“爺爺,我看新聞,市檢察院檢察長馬天宇被撤職了。我聽同學說,是因為我爸的案子影響。接下來,他肯定幫不了我們了,我們怎么辦?”
薛志軍不說話,而是走向了一個破舊的柜子。
“爺爺,我同學說,連馬天宇檢察長都查不了的案子,對方的來頭肯定大得嚇人,要不我們算了吧?”薛飛看著爺爺駝背的背影,心中很難受,也很無力。
身為警校的學生,他對于政法系統(tǒng)多少有一些了解了,也知道了一些社會規(guī)則。
“小飛,先給你爸辦后事,等他下葬后,你給紀委寫舉報信。如果紀委不處理,等春節(jié)后,你陪我去一趟軍X!”薛志軍站在破舊的柜子前,停下腳步,說出安排。
薛飛一愣:“去軍X?!”
“我不相信,主席帶著我們打下來的天下,連最起碼的公平和正義都沒有!”
薛志軍沉聲說著,然后從柜子里翻出了一身破舊的軍裝,準備第一次向自已的后代,揭開封存的秘密。
薛飛徹底驚得愣在了原地,沒有說話,只是瞪大眼睛,看著爺爺手中那身軍裝胸前掛著的一堆勛章。
那是一堆用鮮血染紅的勛章,紅得刺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