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彬沒有去喊黎姥姥起身。
因為他知道,黎姥姥和苗人們跪的也不單純是他。
他收起了苗王塤,從懷中取出尸丹,朝著肩頭一側拋去。
灰四爺吱吱一聲,接丹。
它一口將其含??!
自從上一次銜丹從地宮中逃出,灰四爺壓根就沒有任何吞丹的舉動,至多也就是被黑金蟾毒傷,它湊近去解毒。
尸丹龐大的生氣,能夠化解黑金蟾的毒。
這一次斷腿之傷,顯然不是嗅一嗅生氣就能恢復的了。
沒有管灰四爺,羅彬也沒有一直站在原地,他從黃夅手中掰出那一塊骨片,放進懷中,隨之他靜靜感受著金蠶蠱種的指引。
邁步,他再度朝著一個方向走去。
大約走了三四十米,停在了一處位置,地上很多碎亂的石子,斷裂的樹干,藤蔓,就像是上方山體發(fā)生了小范圍的崩塌。
抬頭,往上一看。
這一眼,直讓羅彬心顫,且一陣陣膽寒。
這崖壁不是光禿禿的巖石,有著正常的樹攀附,有著大量的藤蔓。
一些探出來的樹,至少是目光所及看到的樹,幾乎都不同程度地斷裂,接近崖底十米左右的位置,許多藤蔓扭纏在一起,其中纏著一個人。
那已經(jīng)不能稱之為一個人了,更像是一團爛肉。
噗的一聲,灰四爺將尸丹吐了出來。
羅彬伸手接住,放入兜里。
此刻灰四爺?shù)臄嗤染尤唤∪?,甚至它身上的毛發(fā)都變得光澤不少。
“背靈?!睆堅葡谅曢_口。
他一直都在羅彬近處,羅彬過來,他便過來了。
“空安往崖邊跑,不是走投無路要跳崖?!睆堅葡俚馈?/p>
羅彬點頭,先前一幕無需回溯,都歷歷在目。
空安沒有絕對的頹勢,只是說苗王吹塤,引動的蠱蟲太多,三苗洞的變化太大,他判斷不低,又無法傷到羅彬,退,是最好的選擇。
只是說,背靈忽然出現(xiàn),打斷了他的退路。
最后,不完全是背靈將他推下懸崖。
“可……這怎么可能……”
“自己從懸崖跑,我相信他有可能跑得掉,我曾經(jīng)也能做到。”
“背靈在他身,此外還有一口活尸,和苗王一個級別的背靈……”羅彬語氣略沙啞。
“那背靈,太貪了。他會阻礙空安求生嗎?我認為,他也會拼命在墜崖時求生?!?/p>
“空安的實力不弱于苗王,兩個這樣的人想要活下來,太容易,他們應該在保持住平穩(wěn)后,還發(fā)生過打斗。最終,背靈死,空安逃?!睆堅葡忉尅?/p>
羅彬沒吭聲說話。
隨之,他瞳孔微微一縮。
“不對,空安走不了,金蠶蠱還在這里?!?/p>
羅彬語罷的瞬間,他感受到眉心位置的扭動,本能讓他定睛再看正前方。
崖壁上很多裂紋,有一處,像是一個深深的巴掌印。
人是血肉凡胎,想要在巖石上留下手印,幾乎不可能,因此第一瞬羅彬沒有發(fā)現(xiàn)。
此刻能看見,也多是金蠶蠱種的指引。
否則他還是會抬頭看上方那團血肉。
掌印不是一巴掌拍出來的,像是死命地拍了不知道多少巴掌,上邊兒還沾著血肉。
最中間的位置,還有巖石本身細小的裂縫。
其中一條裂縫中,有一塊小小的骨頭,大概大拇指左右大小,骨頭泛著淡紫色,上邊兒趴著一條稍小一些的蠶蠱。
金蠶蠱!
金蠶蠱的身上,布滿了裂紋。
且它還被一些粗針一樣的骨刺穿透,釘死在巖縫中。
其幾乎沒有了動靜,感覺在垂死邊緣了……
“我沒記錯的話,金蠶蠱落在空安的骨頭上,他挖掉了一小塊頭骨?”
張云溪不再鎮(zhèn)定,眼中駭然一陣接著一陣。
“他沒有帶走金蠶蠱,是因為太毒了,他也沒有拍死金蠶蠱,應該是沒那么容易拍死,還有這金蠶蠱死了,應該毒性會更大?”張云溪喃喃分析。
羅彬沒吭聲。
他肩頭左側的黑金蟾不停發(fā)出咕咕聲,顯得躍躍欲試。
金蠶蠱種從眉心彈出,落在了垂死邊緣的金蠶蠱上,細小的頭扎進其身子,像是在吮吸。
“他沒死?!?/p>
“后患無窮?!?/p>
羅彬終于開口。
“去找他嗎?形同送死。”張云溪搖頭。
羅彬又一次閉上嘴,沒吭聲。
“吱吱。”灰四爺叫了一嗓子,從羅彬肩頭跳下去,朝著另一側又爬了十幾米。
羅彬看了一眼蠱種,確保沒有什么異樣,這才跟過去。
地上擺著好幾塊石片。
石片上放著心肝腸肚,還有一顆相對完整,且白花花的腦子。
“他的確很虔誠,且他也很冷靜?!?/p>
“祭祀神明……”
張云溪若有所思。
這時腳步聲傳來,羅彬扭過頭,是黎姥姥靠近了。
“小苗王?!崩枥牙颜_口,她的稱呼又一次從少寨老變化。
下一瞬,黎姥姥瞳孔緊縮,甚至悶哼了一聲。
不是所有人都對血腥免疫,羅彬和張云溪能接受,是因為看過空安的行為。
這對黎姥姥來說,還是有些過頭了。
最終,這些“祭品”被收斂起來。
緣由無他,黎姥姥在得知情況后,說這也是背靈遺骸,不能就在這里風吹雨打,到時候可能會被野獸吃了。
收拾遺骸的苗人,是一邊吐,一邊收。
還有苗人爬上了那十幾米高的崖壁,將背靈的殘存尸身弄了下來,勉強將心肝脾肺塞進沒有骨頭的身子里,算是盡量歸整了。
胡進受傷不輕,早就站不起來了,有苗人弄了些樹棍繩子,扎成一個簡易擔架抬著他。
當然,胡進的傷勢被簡單處理過。
黃夅的遺骨一樣被收斂。
他那些法器,以及活青尸,都被苗人收走,尸體則抬著。
等到他們從崖底離開的時候,都已經(jīng)是次日正午了。
主要還是因為金蠶蠱種。
羅彬本以為,這只是一個簡單的吞噬,吃了就好了。
結果金蠶蠱種沒有吸干金蠶蠱,反而從其身上的破口鉆了進去,然后就開始結繭。
眼看形成了一個小小的金絲蟲繭,羅彬知道,這吞噬不是一兩天能形成的,這才將蟲繭收起,眾人這才得以返程。
這群苗人中,其實還有苗緲。
只不過,苗緲沒有靠到近前了。
返程的過程,自然無需多提。
只是苗人分出一部分去了移靈洞。
具體他們要做什么,黎姥姥在囑咐,羅彬沒多管多問。
等回到千苗寨的時候,早已是深夜。
胡進被抬到黎姥姥住處去了,黎姥姥說要找巫醫(yī)給他治傷,且黎姥姥也說了,等明日會帶幾個巫醫(yī)見羅彬,她先前去巫醫(yī)峰請出來了人。
對此,羅彬只是點頭,沒有其他意見。
他和張云溪回了住處。
張云溪身上也有不少皮外傷,且年紀始終是大了,回房間去休息。
幾天下來,他們基本上沒合眼,羅彬回到三樓房間,倒頭就睡。
這一覺,羅彬是真的睡得天昏地暗。
等他醒來的時候,已經(jīng)是下午,他不知道是正常睡了半夜半天,還是已經(jīng)過了一兩天。
觀察了一下金蠶蠱種形成的繭,沒有破開的征兆,反而變得更厚實起來。
羅彬又將其貼身收好。
隨后,他去看了看自己眉心的印記。
隨著金蠶蠱種的離開,印記消失了。
或是因為,老苗王的氣息不在,印記才消失?
羅彬不知道。
不過,他沒有過多神傷。
因為每個進出過谷澗三苗洞的人,都會有印記,印記最后都會消失,他停留的時間最長。
走到桌旁,羅彬坐下來。
窗戶照射進來陽光,羅彬取出來了雷擊栗木樹心。
他仔仔細細的觀察著樹心的變化。
不但更適合手握,那些符文分外深邃,哪怕是陽光照射,也沒有改變其本身色感。
一棍,廢了個活青尸!
曾經(jīng)的雷擊栗木樹心,完全做不到!
符,不是一次性的。
一個紅袍道士,能畫出這樣的符么?
直覺告訴羅彬,白涑還沒那個本事。
那白涑不想還給他這東西的原因,就呼之欲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