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驚鴻有些似懂非懂。
獨孤長空見狀,道:“驚鴻,你還不明白嗎?前些年師父很器重你,是他老人家想讓你來牽制我。
你我之間雖然斗爭幾十年,但卻能在云海宗內形成一個微妙的平衡。
我如果倒臺了,云海宗內部就失衡了,這是師父絕對不愿意看到的。
上次事兒確實對我打擊很大,讓我損失了超過一般的擁護者,其中不少人還是被尊主收買的叛徒,已經被處死。
師父知道此事對我的影響,恐怕再難以牽制你,所以他前段時間,非常器重葉風師弟,甚至動用靈寶閣中的法寶丹藥,幫助葉風開了山下的靈寶閣。
師父推出葉風,其實并不是想將葉風當做未來云海宗的接班人,而是想通過葉風填補我失去的勢力,讓我和葉風一起來牽制你。
對于上位者來說,平衡才是最重要的?!?/p>
傅驚鴻表情瞬息萬變。
他以前還從沒有想過這一點。
他只知道,養(yǎng)蠱選人是云海宗的傳統(tǒng),在傅驚鴻心中,師父支持自已與大師兄相斗,就是在依照云海宗挑選接班人的這個傳統(tǒng)。
自已和大師兄誰贏了,誰就會被師父冊立為云海宗的少宗主,然后等師父百年之后,名正言順的繼承宗主之位。
他還從沒有想過,自已與大師兄的斗爭,不僅僅是養(yǎng)蠱選人,其中還涉及到了平衡之術。
前段時間傅驚鴻還對葉風充滿警惕,懷疑師父因為葉風學會了獨孤老祖宗的斬神三劍式,想要在自已百年之后,將掌門之位傳給葉風。
現在經過獨孤長空的一番講解后,傅驚鴻感覺自已豁然開朗。
師父壓根就不是打算扶葉風上位,而是想利用葉風與大師兄一起來牽制自已,讓云海宗內部再度進入到一種微妙的平衡中。
傅驚鴻飽覽群書,自然知道平衡之術為何,他越想越覺得大師兄說的在理。
否則就算大師兄是師父的私生子,犯了那么大的事兒,也不可能重新重用的。
只是傅驚鴻想不通,師父為什么要這么做呢?
難道自已還不夠優(yōu)秀嗎?還不足以師父下定決心讓自已成為云海宗的接班人嗎?
傅驚鴻問出了心中的疑問。
獨孤長空聞言,啞然失笑,道:“驚鴻啊驚鴻,你確實只是個當個修士,不適合當掌權者。
你看事情過于表面化了,我說了這么多,你竟然還沒有猜到師父為什么要保持宗門平衡,為什么遲遲不將你定為少宗主嗎?”
傅驚鴻目光閃爍,道:“還請大師兄不吝賜教?!?/p>
獨孤長空猶豫了一下,隨即目光看向了門外。
膳堂內有隔音結界,他也沒有什么忌諱的。
于是,獨孤長空便開口道:“既然你問了,身為你的大師兄,我便和你說說吧。
驚鴻,你也算是飽讀群書,熟知歷史,你回想一下,王朝中的歷代皇帝中,早立太子與晚立太子的下場,以及冊立太子時太子的年紀。”
傅驚鴻微微一怔,有些不明所以。
獨孤長空道:“你還不明白嗎?歷史告訴我們,王朝的太子冊立,最佳的時間,是老皇帝五十歲以后,而太子的年紀基本都不會超過十八歲。
其他時間段冊立的太子,雖然王朝還在繼續(xù)延續(xù),可是老皇帝大部分沒什么好下場。
為什么會選擇老皇帝五十歲以后?為什么會選擇在太子十八歲之前冊立?這都是老祖宗們用鮮血與生命總結的經驗。
凡人中有句話,七十古來稀,皇帝由于氣運加身,平均也就是七十歲。
在五十歲以后選定太子,選擇十八歲以下的皇子為太子,未來二十年老皇帝不僅能將太子扶上馬,送一程,政權能平穩(wěn)過渡。
可是,如果過早冊立太子,或者太子的年紀過大,情況就完全不同了。
都知道太子未來的皇帝,當太子冊立的那一刻,身邊就會出現無數大臣擁躉,形成了一個小朝廷,隨著時間的推移,這個小朝廷會像滾雪球一般越滾雨大。
皇帝一日不死,太子始終是太子,可是面對至高無上的權力,誰愿意當幾十年太子呢?就算太子愿意當,背后支持太子的那些官員等得了嗎?歷史上有多少太子,因為老皇帝遲遲不死,而發(fā)動宮變叛亂?
歷史上出現了不少所謂的昏君,早早的冊立了太子,可是后來又寵信他們最小的兒子,想易儲。
為什么想易儲?真是昏庸?不不不,他們之所以在晚年開始寵信小兒子,就是因為小兒子的年紀小,就算冊立為太子,也不急著當皇帝。
驚鴻,現在你明白了吧?”
傅驚鴻此刻是目瞪口呆。
就算他是白癡,此刻也明白了大師兄的意思。
以他師父的修為道行,再活兩百年不是問題。
可是傅驚鴻與獨孤長空今年都差不多百歲了。
不論選擇二人中誰成為云海宗的少宗主,等他繼承宗主之位時,年紀都在三百歲以上了。
誰愿意當兩百年的太子爺?
就算二人愿意,他們背后那些支持他們的人呢?他們愿意嗎?
很多人選邊站隊,就是為了賭一把。一旦自已支持的人成功上位,將擁有用之不盡的修煉資源。
比如玉塵子,玉龍上人……這些不都是活生生的例子嗎?
如果等兩百年,也許自已都死了,要那些修煉資源還有什么用呢?
所以宗門熱衷參與奪嫡的,都是年輕弟子,老一輩長老知道自已也許活不到那一天,所以興趣不是很大,最多是根據自已的經驗,給自已的弟子提供一些選邊站隊的建議,給自已的弟子鋪路。
“原來如此,原來是這樣……”
傅驚鴻心中喃喃的自語著。
獨孤長空站起身,拿起面前的精致小盒子,道:“驚鴻,該說的,不該說的,今天我都對你說了,天已經不早了,我先去墨竹軒那邊看望靈兒師妹,至于以后的路該怎么走,我們二人的關系該如此處理,你自已考慮考慮吧。”
說罷,獨孤長空便拿著小盒子走出了膳堂,只留下傅驚鴻弟子坐在椅子上發(fā)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