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寧凡目光平靜地掃過眼前一眾神色各異的四大域武者,對于血龍宗道主那看似誠懇的邀請,他心中洞若觀火。
這些人的想法,他再清楚不過——
無非是想將他這尊剛剛斬殺了元道主的‘煞星’推出來,當做對抗中州勢力的出頭鳥,擋箭牌。
這所謂的盟主之位,實際的好處不見得能有多少,但吸引仇恨,承擔最大風險和責任,絕對是首當其沖。
不過……
這對于寧凡而言,似乎也并不算什么難以承受之事。
他本就打算進入淵虛之穴,與中州武者發(fā)生沖突幾乎是可以預見的。
有一個‘盟主’的身份,至少在初期能更方便地調(diào)動這些四大域武者的力量,減少一些不必要的麻煩。
至于之后鹿死誰手,猶未可知。
走一步,看一步吧。
看看在這盤棋局中,究竟誰能笑到最后。
念及此處,寧凡迎著血龍宗道主那灼灼的目光,神色淡漠,口中清晰地吐出一個字。
“可?!?/p>
“若遇阻攔,我等同進同退。”
“……”
血龍宗道主嘴角咧起一抹不易察覺的、計劃得逞的笑容,旋即朗聲開口,聲音傳遍全場。
“好!既然盟主已定,我等當歃血為盟,共進退!”
“來人!”
“抬靈牛,備血酒!”
“……”
很快,便有弟子抬上來一頭早已準備好,通體雪白,頭生獨角的靈獸‘白角?!?/p>
這并非真正的殺戮,而是一種象征性的儀式。
血龍宗道主親自出手,指尖逼出一縷蘊含著精純靈力的血珠,滴入早已備好的數(shù)十個大酒壇中。
隨后各宗代表,包括幾位道主,也紛紛效仿,滴入自身血液。
血酒混成,分飲而下。一個簡單卻頗具象征意義的儀式,便算完成了。
至此,一個以寧凡為名義上的領(lǐng)袖,由四大域數(shù)十個宗門,數(shù)百名武者組成的臨時聯(lián)盟,算是初步結(jié)成。
“出發(fā)!目標,淵虛之穴!”
“……”
隨著一聲號令,數(shù)百人的隊伍浩浩蕩蕩地離開了營地,如同一條蜿蜒的長龍,朝著西北方向,淵虛之穴的所在進發(fā)。
根據(jù)估算,營地距離那淵虛之穴所在的大致區(qū)域,約有一百多公里的路程。
對于這些武者而言,這段距離并不算遙遠。
全力趕路之下,無需太久。
然而眾人剛離開營地,前行了沒有幾步,就開始零星地遇到一些獨行,或者三、兩結(jié)伴的武者。
這些人身上的服飾與四大域常見的宗門服飾迥異,胸前的宗門徽記也大多陌生而古老。
更引人注目的是他們的眼神——
那是一種仿佛與生俱來的漠然與淡漠,看向四大域武者時,帶著一股毫不掩飾,源于骨子里的高傲與高人一等。
仿佛在看螻蟻一般。
是中州武者??!
眾人心中凜然。
果然,中州的勢力早就已經(jīng)將附近把控,并且有著相應的安排。
不過那些零星的中州武者看到他們這支規(guī)模浩大,足有數(shù)百人的隊伍時,并沒有任何阻攔或挑釁的舉動,反而是紛紛臉色微變,立刻抽身后撤,以極快的速度向著遠處遁去。
顯然是在避免發(fā)生直接沖突。
原因很簡單——
他們這一行人數(shù)量太多了!
足足大幾百名武者聚集在一起,其中不乏道主級別的氣息。
哪怕中州的武者再高傲,自身實力可能更強,也絕不敢以區(qū)區(qū)兩三個人,去正面阻攔一支數(shù)百人的聯(lián)軍,那無異于螳臂當車,蜉蝣撼樹。
看到這一幕,聯(lián)盟中的許多武者不由得精神一振,臉上露出了些許喜色。
看起來,結(jié)成聯(lián)盟還是很有用的!
最起碼在前面這一百多公里的路途中,估計不會遇到多少能夠形成實質(zhì)性阻攔的麻煩。
可以較為順利地抵達淵虛之穴的外圍。
然而這樂觀的情緒并未持續(xù)太久。
仿佛上天并不愿意看到四大域的人如此順利地到達目的地。就在眾人前行了約莫二、三十公里,穿過一片相對開闊的丘陵地帶時,情況突變!
肉眼可見的,從前方以及側(cè)翼的方向,出現(xiàn)了一批批武者,正朝著他們聯(lián)盟隊伍的方向快速迫近!
這些人不再是之前遇到的三三兩兩的散兵游勇,而是十幾人,甚至二三十人成群結(jié)隊,行動統(tǒng)一,氣息相連!
而且看他們那毫不掩飾的迫近姿態(tài)和隱隱散發(fā)出的敵意,顯然是來者不善!
沖在最前面,速度最快的一支隊伍,約有三十人左右。
他們?nèi)缤话唁h利的尖刀,撕裂距離,眨眼間便跨越了漫長的距離,悍然攔在了聯(lián)盟大軍前進的正前方!
明明聯(lián)盟一方有著大幾百人,黑壓壓一片,氣勢雄壯。
但這三十幾人往那里一站,卻仿佛形成了一道無形的壁壘,一股凝練而恐怖的聯(lián)合氣勢沖天而起,竟然硬生生地將數(shù)百人的隊伍給攔截了下來!
原因無它——
為首那人的實力、氣息,實在是太過恐怖!
那是一名身著金色長袍,面容古樸,眼神如同萬年寒潭般深邃的中年男子。
他僅僅是站在那里,沒有任何動作,周身散發(fā)出的威壓就如同同一面無形卻堅不可摧的巍峨山岳,沉甸甸地壓在每一個人的心頭,讓人感到窒息般的壓力,仿佛前路已被徹底封鎖,完全無法逾越!
“宗……宗主級???”
聯(lián)盟隊伍中,一名見識廣博的道主聲音顫抖,帶著無盡的驚駭,道破了此人的實力境界。
沒錯。
這人身上散發(fā)出的那種獨特的氣度與深不可測的底蘊,正是四大域中,一流宗門宗主級別的高手才具備的!
當然,這個‘宗主級’指的是在四大域范圍內(nèi)的衡量標準。
放在強者如云、傳承古老的中州,其實力未必就真能擔任某個大宗門的宗主。
但其擁有的強大實力,乃是毋庸置疑的!
“……”
寧凡的腳步也隨之站定,他微微瞇起眼睛,凝重地看向前方那道金色身影。
他從這個人身上,感受到了一股久違的攝人心魄的恐怖壓迫感,這種層次的壓迫,他之前只在劍南天、陰陽神宗老祖等屈指可數(shù)的幾位頂尖強者身上感受到過。
明明所有人的修為境界都被玄域規(guī)則壓制在玄極境巔峰,但根基的雄厚程度,真實境界的高低所帶來的本質(zhì)差距,仍舊能讓處于‘同一境界’下的武者,表現(xiàn)出如此天壤之別的實力鴻溝。
寧凡臉上的輕松之色徹底消失,表情變得前所未有的嚴肅起來。
尤其是在他的目光,落在了對方胸前那枚宗門徽記上,更是令寧凡的瞳孔猛地一縮——
這宗門徽記,寧凡之前才見到過——那是一個造型威嚴,線條流暢,通體以金線繡成,在陽光下閃爍著奢華耀眼光芒的金色頭盔型紋樣!
正是中州大宗,金甲門的標志!
寧凡的目光如同冰冷的刀鋒,迅速從那為首的宗主級高手身上掠過,投向其身后那三十余人的隊伍。
果然,他在人群中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其中一人,衣著華貴,金線云紋袍整潔的看不到哪怕一條褶皺,但那份倨傲的神情依舊,此刻正深深凝視著他,正是昨天那個被他打碎了護身光罩,狼狽逃竄的金甲門金公子!
而在金公子身側(cè)稍后一點的位置,還站著一個面色蒼白,眼神閃爍,帶著刻骨仇恨與一絲畏懼的老者——
赫然是長空宗那位僅存的,兩度從寧凡手下僥幸逃脫的長老!
寧凡:“……”
他心中瞬間明鏡似的。
這陣仗,顯然是金公子逃回去后搬來了救兵,并且長空宗的人也和金甲門合在一處,特地在此攔截尋仇!
寧凡暗暗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氣,隨后緩緩吐出,借此平復微微加速的心跳。他周身的肌肉在不引人注意的情況下悄然繃緊,衣衫之下,一道道靈跡已然暗暗激發(fā),如同蓄勢待發(fā)的弓弦,閃爍著微光,隨時準備爆發(fā)出最強的力量。
這些人,明顯是來者不善啊。
而且,為首的還是一位實力遠超元道主的宗主級高手!
聯(lián)盟隊伍中的其他人,自然也察覺到了這劍拔弩張的氣氛,尤其是看到寧凡與那金甲門宗主級高手之間,那無聲卻仿佛能迸濺出火花的冰冷對峙。
令人心寒的一幕發(fā)生了。
方才還歃血為盟,口口聲聲‘共進退’的某些聯(lián)盟成員,此刻卻不約而同地,不著痕跡地向后退了幾步,悄無聲息地與站在最前方的寧凡拉開了一段明顯的距離。
仿佛他是什么災禍源頭一般,生怕被牽連進去。
其中幾人更是湊在一起,壓低聲音竊竊私語起來,語氣中充滿了事不關(guān)己的看客心態(tài)。
“看!是金甲門的人!還有長空宗的獨苗!”
“嘖,果然找上門來了?!?/p>
“那位少年,昨天殺的可長空宗的道主哦,看來長空宗和金甲門關(guān)系親密,并非空穴來風啊。”
“看這架勢,金甲門的人明顯是特地來尋這位少年麻煩的?!?/p>
“呵呵,你們還不知道吧?我聽說,昨天這少年似乎還對金甲門的那位公子動了手。看那公子的穿著氣度,在金甲門內(nèi)絕對身份不凡,不是普通弟子!”
“這下有熱鬧看了……”
“……”
議論聲雖然輕微,但在場都是耳聰目明的武者,如何聽不真切?
方才那歃血為盟的熱血仿佛還在喉間未曾冷卻,此刻面對真正的強敵和風險,所謂的聯(lián)盟瞬間變得脆弱不堪。
人性的現(xiàn)實與冷漠暴露無遺。
寧凡垂了垂眼簾,濃密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陰影,遮住了他眸中一閃而逝的譏誚。
還真是……
……人情冷暖,世態(tài)炎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