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德運隨著人群進(jìn)了衙門,被領(lǐng)著到了二堂外,越過人群能看到里面整齊地放著一排排椅子,一直延伸到公堂外。
誰坐公堂里,誰坐在公堂外,就又有講究了。
張潤杰的辦法極簡單:給錢。
一百兩就可進(jìn)入公堂內(nèi)坐,若不愿掏錢者,就只能坐在公堂外曬太陽。
這還沒開始,就要掏一百兩,不少來湊熱鬧的小商人就有些舍不得了。
諸如八大家、大隆錢莊以及那些個有錢的晉商,自是不會在意,當(dāng)即就掏了銀子進(jìn)了二堂。
胡德運跟著其他人被安排在堂外坐著,對張潤杰頗為眼紅。
大堂內(nèi)擺了那么些椅子,一人一百兩,張潤杰就可賺幾千兩。
什么叫生財有道?
此人這斂財?shù)氖侄?,已然能跟陳硯比一比了?/p>
思索間,站在兩側(cè)的衙役們突然齊喝:“肅靜!”
眾人安靜下來,就見一身穿緋色官服的中年美髯公緩步坐上大堂,面對眾人。
此人面容方正,眉毛濃密,十分有威勢,單單看面容,完全看不出其乃是生財好手。
其一上堂,說了幾句場面話,就直入主題:此次一共拍賣十份船引,每份船引限額十艘商船。”
一聽此言,八大家便皺了眉頭。
黃明起身,對著堂上的張潤杰拱手道:“大人,十艘商船裝不了多少貨吧?”
張潤杰應(yīng)道:“一份船引不夠,你等可多拍幾份?!?/p>
目光掃向眾人,又開口道:“此乃我錦州頭一次開海,水師有限,為保商船安全,只能控制商船數(shù)額?!?/p>
眾商人都能理解,也就不再多言。
待黃明坐下,張潤杰將一份銅牌舉到半空,朗聲道:“第一份船引在此,諸位可開價了?!?/p>
話音剛落,黃明舉手,朗聲道:“我黃家出五千兩!”
外頭的胡德運大呼一聲:“黃家豪氣!”
黃明頗為得意地放下手。
這第一份船引,他黃家要定了。
他卻不知,胡德運這一喊,把坐在外面的商人們的火氣又給挑起來了。
當(dāng)即就有人舉手大聲道:“六千兩!”
那人恰好坐在胡德運前方,就聽胡德運不服氣道:“連一百兩都舍不得掏,還敢與黃家爭船引?不自量力?!?/p>
那人轉(zhuǎn)頭怒瞪胡德運,胡德運卻一抬下巴,囂張道:“看什么看,你還能跟黃家比財力?”
這次不止那喊價的人,就連四周聽到他話的人都怒了。
畢竟大家都坐在堂外。
有人相爭,黃明在此舉手:“一萬兩?!?/p>
與其和別人慢慢喊價,不如直接向那些人展示財力,讓他們喊都不敢喊。
一萬兩著實不是小數(shù)目。
公堂外眾人已要偃旗息鼓,又聽胡德運道:“下個船引再喊價玩玩吧,好歹也是與黃家競拍過,夠吹噓一輩子了?!?/p>
那欠揍的語氣讓眾人恨得牙癢癢。
“你莫不是黃家的狗腿子?”
一人嘲諷胡德運。
胡德運梗著脖子:“以八大家的財力,指縫里漏一點就夠我們吃撐了,當(dāng)他們狗腿子怎么了?你們誰能跟八大家比?”
那欠揍的模樣,讓人恨得直磨牙。
他們自持身份,加之在府衙,自是不會對胡德運動手,只能憋著勁扭頭喊價,從一萬兩,直接給推到了四萬兩。
公堂外的商人們斗志昂揚,公堂內(nèi)的商人們倒是被驚到了。
連一百兩都不愿意掏,寧愿坐在公堂外的人們,竟舍得花四萬兩買船引?
就連黃明都忍不住皺眉。
他一下就喊價到一萬,就是為了讓他人知難而退,沒想到這些人竟將價格節(jié)節(jié)推高。
再任由他們這么亂喊下去,整個氣勢上來了,船引的價格只會被越推越高。
當(dāng)即不再等,直接舉手:“十萬兩!”
此價一出,坐在公堂外的那些商人頓時安靜下來。
他們中有不少人是手頭掃了一些貨的,可若是船引高達(dá)十萬兩,他們那些貨怕還賺不了這么多。
黃明本以為終于將他人壓下去,不料這公堂內(nèi)坐著的人直接舉手開價:“十二萬兩?!?/p>
黃明惱了,當(dāng)即就喊價十五萬。
十五萬兩已是天價,當(dāng)他喊出來時,坐在前方的王凝之已覺太高了。
十艘商船平攤下來,一艘的船引成本在一萬五千兩,加上運費、人力、損耗等,這成本已太高了,稍不留意就會虧本。
他讓坐在自已身邊的劉洋浦給黃明傳話,劉洋浦卻道:“此乃第一張船引,若不拿下就壓不住其他人,剩下的船引價格只會更難拍到手?!?/p>
王凝之頓了下,終究還是縱容了黃明。
不過他們想控場,晉商卻不答應(yīng),雙方你來我往,將價格推到二十萬兩。
這是八大家與晉商的首次正面交手,才發(fā)覺晉商的財力遠(yuǎn)超過他們的預(yù)料。
即便是決心控場的黃明,手心也在冒冷汗。
再回頭看去,那幾名晉商喊出二十萬兩的高價,卻神態(tài)自若。
黃明朝著王凝之投去詢問的眼神。
王凝之微微頷首,黃明再次高聲出價:“二十五萬兩!”
喊出此價后,他便屏住了呼吸。
這一次,那些晉商沒了聲音。
黃明偷偷舒了口氣。
終于壓下去了。
王凝之等人的神情也放松下來了。
今日這勢頭打出去了,就算虧本,也需將船引弄到手,那些貨需得放出去。
坐在公堂上的張潤杰笑了起來,看向眾人:“還有人出價嗎?若沒有,這第一份船引就歸黃老爺……”
話還沒說完,坐在公堂中間位置的一名男子舉起手,淡淡道:“三十萬兩?!?/p>
眾人齊齊朝著那人看去,只見那男子一身藍(lán)色布衣,氣質(zhì)儒雅,絲毫沒有商人的銅臭味。
能如此輕易就拿三十萬兩買船引,此人來頭絕不簡單。
眾人議論起此人的來歷,卻發(fā)覺都不曾得知。
張潤杰笑著問道:“這位是?”
那布衣男子緩緩站起身,不卑不亢道:“大隆錢莊度云初?!?/p>
“大隆錢莊?!”
“難怪如此財大氣粗!”
“早就聽聞大隆錢莊的少東家要來,原來不是傳言。”
張潤杰笑著輕撫胡須,對度云初頷首,笑道:“好好好,請坐?!?/p>
在眾人的注視下,度云初緩緩坐下,往椅背一靠,仿若四周的嘈雜與他無關(guā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