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進(jìn)去!”
小金被送回來時,還關(guān)在鐵籠子里。
他原先那件破破爛爛的衣服被換掉了,估計是別人都看不下去,給他重新打扮過一番才送進(jìn)畫室。
籠子落地時發(fā)出“哐當(dāng)”一聲悶響。
“都老實點,別整什么幺蛾子!”
鐵鎖“咔嗒”彈開的瞬間,小金被猛地推了進(jìn)去。
研究員們將小金和蕓司遙關(guān)在了一起。
林爽道:“沈先生仁心,讓你們今天都能吃飽飯,還不趕緊的?!?/p>
研究員們將桶倒進(jìn)了食槽里,生魚帶著海腥味的濕重肉塊傾倒而出,堆成小山。
蕓司遙和其他龍女一樣,畏畏縮縮的躲在角落。
研究員們倒完之后,才解開鐵籠的禁制。
角落里的龍女們一窩蜂的擠了過來。
“我的…!”
她們瘦小的身子在食槽邊擠成一團(tuán)。
“我的…!這是我先碰到的!”
蕓司遙沒動,直到食槽里的魚少了大半,她才慢慢抬起頭,目光掃過爭搶的人群,落回小金身上。
那些研究員對小金的態(tài)度和對自已上次沒有什么不同。
……難道真是她多想了?
小金瞧見她,輕輕地眨了下眼。
蕓司遙沒看他,目視前方,裝作一副懵懂模樣。
“別讓我看到你們耍什么小聰明!”
林爽冷著一張臉警告她們,隨后將門鎖上,就帶著其他人走出去了。
“嘭——”
大門關(guān)上,小金緩慢的挪到蕓司遙旁邊。
蕓司遙感覺到胳膊被人扯了一下,扭過頭,就見小金笑意盈盈的一張俊臉。
“干什么?”她問。
“你怎么不去吃?”小金捧著一個干凈的小碗,遞到她面前,道:“你太瘦了,得多吃一點?!?/p>
蕓司遙看到碗里相對干凈的肉,道:“這碗你是從哪里找來的?”
小金笑了笑:“偷偷藏的?!?/p>
蕓司遙:“你不吃?”
小金:“我在畫室吃過了?!?/p>
蕓司遙眼睫微動,什么也沒問,端起碗慢慢吃起來。
小金等她吃的差不多了,支著下巴,問:“你都不好奇我去了那么久的畫室,發(fā)生了什么嗎?”
蕓司遙狀似興致缺缺,順著他問道:“發(fā)生了什么?”
小金:“我找到逃出去的機(jī)會了?!?/p>
蕓司遙微微瞇眼。
“沒騙你,”小金壓低聲音,“過幾天就是龍女貿(mào)易的拍賣會,到時候低級繁育龍女都會被帶出來販賣,來往的人很多,對我們來說是一個不錯的機(jī)會?!?/p>
蕓司遙:“你是怎么聽到的?”
畫家不可能在畫畫的時候跟他聊什么拍賣會,更不可能讓小金接觸到外面的消息。
小金:“畫室外有人在討論拍賣會布置,還說安保會集中在頂層和出入口,他們以為我聽不懂,所以都沒避著我。”
蕓司遙盯著他,也不知相信了沒有。
小金拉住她的手,溫和笑道:“你不是想出去嗎,我可以幫你。”
蕓司遙將手抽了出來,眼神微涼:“你自已難道不想出去?”
小金毫不猶豫:“想啊?!?/p>
蕓司遙道:“拍賣會是什么時候?”
“三天后。”小金也不瞞著她,壓低聲音道:“你也知道龍族如今有多稀缺……那些富人需要龍女,有需求自然就有交易,到時候大批龍女會從這里轉(zhuǎn)出去,這就是我們的機(jī)會?!?/p>
這座島上,大部分都是人工繁育的龍女,從小就生活在島上。
她們未來可能會被某個富人收入私邸,或是關(guān)進(jìn)更精致的籠子,供人觀賞、取鱗,直到生命最后一絲價值都被榨干,再毫不留情的拋棄。
美貌本無罪,可在貪婪與權(quán)力的催化下,它卻成了最鋒利的刀。
那些達(dá)官貴人和富商,將龍女視為禁臠。
對他們而言,龍女不過是權(quán)力與財富的象征,是彰顯身份的稀有玩物。
她們的自由、尊嚴(yán),在這些人眼中一文不值。
“沈先生愿意進(jìn)行交易的,也只有那些人工繁育的龍女,不包括我們……”小金說:“這對我們來說是很好的機(jī)會,但在那之前……”
他頓了頓,唇幾乎貼到她的耳垂,溫?zé)岬暮粑鼟哌^耳廓,聲音含著笑意。
“我們得學(xué)會信任彼此?!?/p>
耳廓驟然泛起的癢意讓蕓司遙眉心微蹙。
她微微側(cè)頭,避開他過于親昵的距離。
“信任是雙向的,”蕓司遙緩緩道,“你叫我信你,那你呢,你對我毫無保留,相信我嗎?”
小金笑了,“也許現(xiàn)在還不能,以后就不一定了,你若出了岔子,我也走不了。我們是一根繩子上的螞蚱,一榮俱榮一損俱損?!?/p>
他看著蕓司遙冷淡旖麗的側(cè)臉,從懷里掏出用紙包著的幾枚扇貝。
“這是我從畫室里帶來的,你要嗎?”
蕓司遙何其聰明,擺在明面上的示好她怎么可能看不出來。
她道:“你留著自已吃吧?!?/p>
小金看著她轉(zhuǎn)身,找了個位置躺下,唇微微一勾,并不介意,笑了笑。
*
三天時間一晃而過,島外開始涌入外來人。
蕓司遙聽到門外喧鬧的人聲。
她和小金對視了一眼,誰都沒有說話。
研究員們開門進(jìn)來。
這次和上次不同,他們不是來送飯的,而是來看人的。
林爽手里拿著一本冊子,目光掃過兩個大鐵籠里的龍女,用手隨意的點了幾個長相姣好的龍女,道:“你,你……還有你,這些,收拾打扮一下,等會兒送出去?!?/p>
“是?!?/p>
幾個助手全副武裝的去拿人,很快將她們拖了出去。
林爽側(cè)過臉,對著蕓司遙那邊道:“他們倆,也帶下去準(zhǔn)備?!?/p>
蕓司遙任由研究員將她帶走,并沒有過多的反抗。
小金和她一起被抓出去,臨分別時,小金沖她張了張口,無聲的比出“別害怕”的口型。
蕓司遙眸光微動。
一種異樣的感覺在她心底蔓延——
小金太放松了。
明明同是籠中囚,他有什么底氣在人類的大本營這么冷靜,沒有半分惶恐。
……就憑他熟悉這里的地形?
這些疑問像細(xì)密的網(wǎng),纏得她思緒紛亂。
研究員們將她帶到了一處房間,屋內(nèi)擺著一只巨大的木盆,溫?zé)岬乃爸嘴F,水面飄著幾片不知名的香草,散發(fā)出清淺的香氣。
里面等候的女性研究員沒有多余的話,一人拿起皂角,一人取過粗布巾,動作熟練地幫蕓司遙褪去舊衣,扶著她坐進(jìn)木盆。
待全身洗的干干凈凈之后,她們?yōu)槭|司遙換上精美的服裝,用鎖鏈扣住手腳,帶往了島嶼更深處。
穿過三道厚重的石門,空氣中滿是熏香氣味。
前方的廊道盡頭亮著暖黃的光,走近時才聽見隱約的人聲。
“下一件拍品,編號07,純血龍女,耳后鱗片完整,可入藥可做飾?!?/p>
會場中央立著座半人高的臺子。
臺子四周的環(huán)形座位早已坐滿,男男女女皆戴著遮住半張臉的精美面具——
“喲,拍賣會都快開始了,沈先生怎么還沒到?”
“現(xiàn)在的拍賣還只是熱熱身,沈先生估計第二場拍賣才會來了?!?/p>
“呵呵……”旁邊戴珍珠面具的女人輕笑一聲。
“說起這沈先生……該有兩三年都沒露過面了吧?”
幾人紛紛扭轉(zhuǎn)過頭。
女人道:“我去年托人遞了三次拜帖,都只見到他的副手。聽說他從不暴露自已本來的容貌,戴什么……什么……”
“人皮面具?!迸赃呉粋€戴著獅首面具的男人補(bǔ)充道。
“唉對,就是人皮面具!”女人像是突然想起,抬手輕輕拍了下掌心。
“你說這多有意思?越不讓人看,我就越想知道他到底長什么樣——上次我特意讓侍從去他常去的茶座候著,連個影子都沒摸著?!?/p>
周圍頓時響起一陣附和的輕笑。
“要我說,沈先生就是故意的。你看他手里的龍女,哪次不是藏著掖著,越神秘越值錢?他自已的臉,恐怕比那些龍女還金貴。”
“……”
蕓司遙收回視線。
她身邊還跟了一些林爽挑選出來的龍女,一個個噤若寒蟬,連話都不敢說一句。
蕓司遙不動聲色地掃過人群,心一點點沉下去。
……這里面沒有小金。
他被分去了哪里?
沒等她細(xì)想,研究員們已將她們推進(jìn)一處封閉包廂。
“進(jìn)去等著?!?/p>
厚重的木門“咔嗒”落鎖。
原本就昏暗的空間徹底沉進(jìn)黑暗,讓本就緊張不安的心達(dá)到了頂峰。
“怎么辦……”
“為什么抓我們來這里……”
不知哪個龍女撞到了桌角,發(fā)出“咚”的一聲輕響。
壓抑的抽氣聲立刻在黑暗里散開。
“我、我怕……”
角落里突然傳來一聲細(xì)弱的啜泣。
“這里好黑,會不會……會不會把我們直接賣掉?”
越來越多的龍女往蕓司遙身邊擠,單薄的肩膀互相挨著,像一群受驚的鳥。
蕓司遙沒有立刻回答,她觀察了一下四周的環(huán)境,聲音在黑暗里顯得格外平穩(wěn)。
“別怕,就算要賣,也不會是現(xiàn)在?!?/p>
擠在她身邊的龍女身體更僵了些。
誰都知道“不會是現(xiàn)在”意味著什么,不過是把恐懼往后推了推,該來的還是會來。
不知等了多久,起初的啜泣早已變成壓抑的喘息,空氣里彌漫著不安和恐懼。
再等下去,不等被賣掉,她們先要被這無邊的黑暗與未知逼瘋了。
就在這時,鎖芯轉(zhuǎn)動,所有人瞬間僵住,無數(shù)道目光齊刷刷投向門口。
“噠、噠……”
皮鞋碾過地面。
門被緩緩?fù)崎_,一道修長的身影逆光站在門口。
來人戴著一副銀質(zhì)面具,遮住了眉眼與鼻梁,只露出線條干凈的下頜與薄唇。
“路上處理了點小事,耽誤了些時間?!?/p>
昏暗的包廂里,他的身影仿佛成了唯一的光源,讓那些瀕臨崩潰的龍女們下意識圍攏過來——宛如突然降臨的救世主。
男人薄唇彎起一抹溫和的弧度,“讓各位久等了,實在抱歉?!?/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