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
周從顯從未去過前線,他沒有見過真正的戰(zhàn)爭。
他是武官,但是沒有作戰(zhàn)指揮的能力。
沒有親臨戰(zhàn)場,他永遠也無法站在最高的視角來看這個國家現(xiàn)在所面臨的困境。
陛下只恨自己沒能早點回來,留給他的時間太少。
大盛就像一顆脆弱的雞蛋。
他奪權(quán),改革,都是揮刀割去腐爛的肉。
只是沒有時間去愈合。
烏勒和大盛不同,烏勒曾經(jīng)六十二部,各為其主。
十幾年的激戰(zhàn),分分合合。
最后形成,十七盟旗,三十七部,各部主遵守盟約,推選了其中最為強盛的盟主為汗主。
現(xiàn)在時局變幻,曾經(jīng)的強者早已衰弱。
其余的盟旗經(jīng)過幾十年的休養(yǎng)生息,正是兵強馬壯的時候。
烏勒人好戰(zhàn),奉行強者為王。
這也是為什么上一世不察能迅速整合烏勒,反撲大盛。
陛下自登基以來,步步走得謹慎,心力交瘁。
在他的眼中。
如今的時局,個人感情哪里有家國大業(yè)重要!
“周卿,你替朕去了那么多的地方,大大小小的官員見了那么多。
“科舉選了這么多的有才之士,你說說朕的這些官員是什么樣的。”
周從顯的唇角微微抿緊,才緩聲道。
“皆是飽學之士,卻只求偏安一隅。”
有的地方官,為了官糧,全然不顧地主肆意收并窮人土地。
富人越富,窮人越窮。
還有積壓在民眾頭上的賦稅。
循環(huán)往復,積弊越深。
從頭到腳的病痛,哪里是換掉幾個朝堂上的官員就能治好的。
陛下看向他,“從顯,我們年少相識?!?/p>
“我不是父王心中的完美繼承人,他寧愿信任感蘇貴妃,也不愿意信任我?!?/p>
“可若大盛真的在我的手中落敗,史書只會寫我是亡國君,懦弱,無能?!?/p>
陛下沒有自稱朕,沒有叫他周卿。
好像現(xiàn)在對話的,是十幾年的少年郎,而不是如今的君臣。
周從顯袖中的手指緊了緊。
他多想拒絕。
可他現(xiàn)在重要嗎。
若是不察以宋積云為鏡窺視大盛,他們就可以反其道而行。
這便不僅不能打草驚蛇,還要讓她以為自己潛形匿跡,不被察覺。
遠處的歡笑聲傳來。
秋日的殘陽落在一張明媚的笑臉上。
明明那么遠,他卻看得那么清。
好像下一瞬,她是什么表情,想說什么話,他都能猜出來。
“秋寧,你何時還學會了接骨?”
黃秋寧將接好骨的小兔放在芙兒的懷里后,她才看向姐姐。
“那我會的東西可多了?!彼谋砬樯跏堑靡?。
“姐,你們還要去何處游歷,帶上我吧!”
黃語寧轉(zhuǎn)身就走,“我可不敢,你來京城,爹已經(jīng)連發(fā)了四封書信?!?/p>
黃秋寧立即追了上去。
孟時嵐攬著兩個小姑娘的肩,“我們也走吧。”
幾人說著話,又返回了帳篷。
直到幾人離去。
陛下才慢慢從林子里走了出來。
地上的籠子已經(jīng)拆開了,籠子邊上還有血跡,是野兔留下的。
周從顯已經(jīng)走了,田公公走了上來,他順著陛下的視線看向地上的籠子。
田公公以為陛下是在看孟時嵐。
孟家小姐半生困苦,好不容易現(xiàn)在過上了好日子,還有周大人的癡心不改。
眼看著很快就能正大光明地嫁進英國公府。
現(xiàn)在卻出了這么一檔子事兒。
“陛下,孟小姐現(xiàn)在有兒有女,不僅孟公是她的靠山,陛下您也是。”
“一個女子成家尋求的不過是一份倚靠。”
“就算沒有周大人,孟小姐也不缺了?!?/p>
“倚靠?”
陛下看向那點已經(jīng)看不清的背影。
“朕,算什么倚靠?!?/p>
他的聲音很輕。
上一世,陳皇后沒有死,章皇后是章妃。
黃秋寧是寧美人,位份低,卻是真正走進他心里的人。
他僅有的兩個孩子都黃秋寧生的,陳皇后陷害兩個孩子的時候,是章妃出手相助,卻害得自己不能有孕。
他沒有能力,護不住自己的心上人。
最后亡國之際,連自己的幼子也無法護住。
這一世,已經(jīng)不一樣了。
陳皇后死了,心善的章妃為后。
黃秋寧那樣燦爛的人,就不應進宮,天大地大,才是她的去處。
“走吧。”
陛下收回視線,徑直朝著御帳走去。
夜幕時分。
圍場的中間點燃了大大的篝火。
有人在篝火旁埋下了紅薯和花生,就等著燒熱的沙土烘熟。
雖然還沒有正式狩獵,但有不少人已經(jīng)抓到了兔子,鹿,都開膛破肚,洗凈烤上了。
“周珈芙!這是本王捕到的兔子!”
兩個幼稚小孩兒爭執(zhí)了起來。
蕭霖看到篝火旁烤了不少肉,就沒有一個是他的,少年的好勝心被激起來了。
十幾個籠子才抓到了一只,他要烤上去。
但是這只兔子,是芙兒親手救下來的。
她怎么可能再眼睜睜地看著它成為烤兔。
“不行!”
蕭霖一生氣,所有人都會嚇得瑟瑟發(fā)抖。
只有芙兒敢瞪著眼睛慍懟回去。
從前是年少無知。
現(xiàn)在是底氣足。
蕭霖看著面前眼睛瞪得圓溜溜的小姑娘,他又不能打她。
他的語氣軟了軟,“好芙兒,現(xiàn)在可是事關(guān)本王的臉面!”
“他們都獵了,就本王沒有?!?/p>
“誰說沒有,殿下獵的兔子在這兒,我要養(yǎng)著,誰也不能吃?!?/p>
“誰要是敢質(zhì)疑,叫他來看?!?/p>
蕭霖,“你、你這藏在這兒,誰知道??!”
芙兒,“殿下,明兒才是重頭戲,明兒獵得頭籌才是最重要的!”
她的小嘴兒一扁,“現(xiàn)在出風頭有什么用,要是明兒一個都沒有,才是丟了臉面呢?!?/p>
蕭霖差點兒跳起來,“你敢質(zhì)疑本王,不就是兔子嗎,明兒本王給你獵十個八個回來!”
小少年不僅沒有要回自己的兔子,還氣呼呼地回去了。
回去的時候,差點兒被暗處的人嚇一跳。
蕭霖更是火冒三丈。
他身后的元寶反應更快,看清了那人是誰。
“周大人這么晚在這兒做什么?!?/p>
蕭霖雖然是小魔王,但是他也非沒有腦子的紈绔。
“周大人?”
“七殿下?!敝軓娘@雙手抱拳行禮后,轉(zhuǎn)身就走了。
蕭霖受挫了,他紛紛地回頭看向元寶。
“是不是姓周的都是一個德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