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縣的河道工程開始了,縣里多了許多外來的務(wù)工勞力。
張嫂子現(xiàn)在整日都在河道工地的后廚里忙得不可開交,宅子里的后廚便空置了下來。
秀蓮在工地幫她娘干活,芙兒和秀舟兩人天天玩得昏天黑地的,姚十三給他倆找了個私塾,省得兩個小東西不省心。
姜興堯和周從顯,還有魏尋,三人更是忙得連人都看不到。
賀家兄妹好像不打算回去了。
賀然就是姜興堯的尾巴,也看不見人影。
賀琢天天和工部的兩個官員打交,也是不見人影。
雙兒剛開始說要提防富叔再使陰招,還日日去租田看。
時間長了,根本就看到他的人影。
恐怕已經(jīng)拿著錢去享受了,哪里還會往滿身泥濘的稻田里鉆。
時間長了,雙兒也不再去專門盯著了。
時間入夏,天氣愈發(fā)的燥熱。
受到暑熱的影響,河道的進(jìn)度也慢了下來,天氣太熱,工人也受不了。
就算廚房消暑的綠豆水,沒有斷過,但是也頂不住烈日高懸!
姜興堯一個白白凈凈的書生都曬得黑了好幾圈。
整日臟兮兮,哪里還有一個縣令的樣子。
縣衙經(jīng)過工部的兩個官員勘探,需要推倒重建。
這會兒也動工了一半。
“阿娘!”
姚十三現(xiàn)在閑暇了下來,給芙兒和小胖喜做幾聲里衣,兩個孩子都長得快。
“你又去哪兒瘋玩了?”
她頭也沒有抬,指尖的繡花針翻飛。
芙兒手里那個一個糖面人,“阿娘,有一個胡子白白的老爺爺送給我?!?/p>
她回頭看了一眼身后的秀舟,“也給了秀舟,秀舟不要。”
秀舟上前,圓圓的小臉上眉頭緊皺,“芙兒,我們不認(rèn)識他,不能要?!?/p>
芙兒嘟著小嘴,“可是我?guī)椭死蠣敔?,他說著是謝謝我的謝禮?!?/p>
秀舟撓了一下后腦勺,“但是,我們認(rèn)識他。”
姚十三拉過芙兒,“秀舟說得沒錯,阿娘說過了,在學(xué)堂你要聽秀舟哥哥的?!?/p>
“壞人可以是任何樣子,就是老爺爺也有可能是壞人?!?/p>
“你和秀舟都是小童,一個大人需要幫忙怎么會找小童呢,你們是力氣大,還是有銀子?”
芙兒看了下手中的糖面人,隨后幽幽地嘆了一口氣。
“好吧,你們都說得有道理?!?/p>
胖喜好像聽懂姐姐的話一樣,拍著小手咿咿呀呀,張大的小嘴邊還流下亮晶晶的口水。
從前很喜歡親胖喜小臉的芙兒,自從他開始流口水后再也不親了。
小姑娘嫌棄萬分!
芙兒,“阿娘,小胖喜又流口水了!”
秀舟已經(jīng)先乳母一步,捏著帕子熟練地幫小胖喜把口水擦干凈了。
姚十三點了下她的小鼻子,“你小時候的口水可比小胖喜還多?!?/p>
秀舟放下書袋子,“嬸嬸,姐姐說娘這幾日累倒了,我要去河道幫她。”
“累倒了?”姚十三放下手中的繡活兒,“怎么沒聽你娘說?”
“走,我們?nèi)ズ拥揽纯础!?/p>
現(xiàn)在一天最熱的時候已經(jīng)過了,現(xiàn)在河道上乘著天光還沒有下去,抓緊搶進(jìn)度。
河道上都是一個個曬得黝黑的漢子,或穿著背心,或赤著上身。
姚十三從最開始的不好意思直視,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習(xí)以為常。
姜興堯穿著草鞋正跟著勞工一起干活,若是衙里有公事,他也就這副樣子去。
因此,他還得了一個“草鞋縣令”的名號。
周從顯離河道不遠(yuǎn)的地方,正在帶著人從頭學(xué)游泳。
這二百多精挑細(xì)選的禁衛(wèi)軍,千里迢迢來到定縣,功夫不錯,但都是旱鴨子。
河道上的工人好幾千人,后廚忙得腳打后腦勺。
張嫂子本身就風(fēng)風(fēng)火火的性子,在后廚里愈發(fā)的急躁。
后廚人多眼雜,想偷雞摸狗的,想偷奸?;?,還有不服氣張嫂子一個女人的。
她若是不拿出點兒威風(fēng)來,哪里能管得了這么多的人!
張嫂子的兩個孩子都非常懂事。
秀舟一下車就直奔后廚方向,去幫娘親。
姚十三一靠近,就聽到后廚傳來爭吵聲。
“廚房里什么時候有女人的事兒,你天天找茬,我忍夠了!”
接著張嫂子的大嗓門就傳了過來,“行啊,待夠了就趕緊滾,老娘的人多得是,少你一個不少!”
姚十三出現(xiàn)在門口的時候,后廚正有條不紊地忙碌著,絲毫沒有因為兩人的爭吵而懈怠。
洗菜,切菜,炒制,裝盆。
秀舟攔張嫂子的面前,“就是你這個壞人,天天欺負(fù)我娘!”
“小兔崽子,你娘不是什么好東西,你也不是什么好東西!”
“是個寡婦就老老實實找個男人嫁了!天天拋頭露面,老祖宗的臉面都要被你丟盡了!”
廚房里頭吵吵嚷嚷,姚十三并不著急上前。
“怎么了,發(fā)生什么了?”
身后傳來周從顯的聲音。
“爹爹!”芙兒伸手就要爹爹將她抗在肩上。
她立刻告狀,“有壞人欺負(fù)張嬸嬸,還罵秀舟哥哥是小兔崽子?!?/p>
周從顯很少來廚房,只是今兒飯已經(jīng)遲了兩刻,河道上的勞工都有意見了。
“像什么樣子!還有心情吵架,幾個人還等著吃飯呢!”
姚十三攔住他,“急什么,飯已經(jīng)熟了,你去叫幾個人來抬?!?/p>
所有的飯菜都被抬出去的時候,后廚里吵架的人也已經(jīng)吵完了。
張嫂子大獲全勝,“明兒你不用來了。”
那人才一臉震驚地看著她,“你說不來就不來?!你算個屁!”
張嫂子捶著腰坐下,看都懶得再看他一眼,“后廚我做主,你就是告到縣令那兒去也是一樣?!?/p>
“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和菜商勾結(jié),專挑我不的時候送,你們貪污多少,都得給老娘吐出來!”
今兒故意拖延時間,和她吵架,就是想把她趕出去。
但是那人沒有想到,后廚里,所有人各司其職,才不會因為他而影響運轉(zhuǎn)。
他才來幾日,不知道張嫂子前面有多少戰(zhàn)績,才換回了廚房如今的局面。
周從顯扛著芙兒又回來了,“走,今兒給您們娘倆打打打牙祭?!?/p>
姚十三抬腳就準(zhǔn)備走,“不必了?!?/p>
他橫跨一步攔住她,“今日什么日子你忘了?”
“什么日子?”她愣了一下。
芙兒捂住小嘴笑了起來,“今日是阿娘生辰!”
姚十三恍惚了一下,她的生辰。
去年的現(xiàn)在,她正在逃亡路上,沒人知道她的生辰,她自己也忘記了。
一晃眼,她都已經(jīng)離開京城一年了。
她在恍神之際,發(fā)髻上一緊,芙兒一手抱著爹爹的腦袋,一手抓著一只白玉珠花簪子插進(jìn)她的發(fā)髻。
周從顯,“本想等會兒給你的……”
他見她又想拔,連忙道,“這是芙兒選的!她還拿出了她攢的所有的錢!剩下她不夠了,我才幫忙添了點兒。”
芙兒眨著眼,“阿娘不喜歡嗎?”
姚十三這才放下手,“喜歡,芙兒選的,當(dāng)然喜歡!”
芙兒立刻揚了下下巴,“爹爹我說了吧,阿娘肯定喜歡這個!”
周從顯這個時候哪里還敢和娘倆爭,“對對,還是芙兒最了解阿娘!”
芙兒立刻得意的小尾巴翹上了天。
“我們?nèi)コ燥埌?,我餓了!我要吃大雞腿!”
她長大了,牙口也好多了,喜歡的吃食,終于從各種糕點拓寬到了雞腿。
周從顯立刻利用女兒討好,“時窈,你看這小丫頭已經(jīng)饞了好多天了?!?/p>
“就一直等著你的生辰,我?guī)銈內(nèi)コ詷s記新出的鹵雞。”
姚十三瞇著眼看了眼父女倆,她現(xiàn)在越發(fā)覺得自己當(dāng)初不阻止父女倆來往是不是錯的。
現(xiàn)在芙兒整個就是一個小叛徒,一點兒好處就收買了。
芙兒已經(jīng)饞得口水都快掉下來了,“阿娘去嘛去嘛!”
爹爹太壞了,非要阿娘在才給她買好吃的。
阿娘則只會戳著她圓滾滾的肚子,什么也不給她!
她的話落音,小肚子就傳來“咕嚕?!钡捻懧暋?/p>
姚十三心軟地嘆了口氣,“只準(zhǔn)吃一個雞腿,還有,不準(zhǔn)挑嘴?!?/p>
榮記現(xiàn)在的生意好多了,幾千勞工,工錢還準(zhǔn)時發(fā)放,總會有來打牙祭的人,或多或少生意都要比以前強。
周從顯讓店主提前留了鹵雞。
三人坐在臨窗的位置。
若是只看背影,就像普通人家的一家三口。
可若是看了正面,就覺得怪異。
一個獻(xiàn)殷勤,一個愛答不理。
剩下一個小的只顧著吃。
“最好吃的雞腿!”芙兒迫不及待地抱著雞腿就啃。
周從顯戳了下女兒的小肩膀,提了她好幾次,小姑娘才不情不愿地抬頭。
“阿娘,爹爹今日還準(zhǔn)備了煙花呢?!?/p>
極敷衍地說完后,繼續(xù)啃雞腿。
沒了?還沒說完呢!
周從顯繼續(xù)戳女兒的小肩膀。
姚十三掃了兩人一眼,輕“咳”了一聲提醒道,“食不言,寢不語?!?/p>
芙兒點頭,“對!爹爹,乖乖吃飯,不能說話?!?/p>
周從先,“……”
好個小叛徒,收了他東西,卻不辦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