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十三走后,慶總管忍不住上前。
“殿下,老奴并非信不過姚娘子,只是她從未有過從商經(jīng)驗……”
蕭恕笑了下,“你可知,定縣最新上任的縣令是誰?!?/p>
慶總管知道。
“今年新科榜首,姜興堯?!?/p>
他還知道禹州新的刺史柳明翰也快上任了。
蕭恕的唇角緩緩勾起,“姜大人可是姚兒的兄長?!?/p>
姜興堯,姜時窈。
慶總管看著殿下眸子微閃。
糧行是姚娘子名下,縣官姓姜又是她的兄長,不會讓人抓到絲毫把柄。
日后,殿下借糧食便于行事時,就可以繞臨州汗王的地界,直接取道定縣,走皂州繞行!
蕭恕,“姜狀元新官上任,自家妹妹就送上這樣一份大禮,果然還是一家人?!?/p>
“姚將軍現(xiàn)在的消息怎么樣了?!?/p>
慶總管回道,“姚將軍統(tǒng)共招募了兩萬余人。”
“只是這些人野性難馴,姚將軍說還需再訓(xùn),將軍來信說在山中練兵,不會引人注目,所以他目前還不會進禹州城?!?/p>
蕭恕點了下頭,“錢,糧,衣裳,按時按點送過去,這事兒你親自盯?!?/p>
慶總管遲疑了一下,“殿下,他們不在咱們的眼皮底下,是不是該派個人看著?!?/p>
蕭恕,“我蕭恕被從京城趕出來,什么都沒有,空有一個頭銜。”
“用人不疑,若我連一支值得信任的隊伍都沒有,日后何談成事?!?/p>
慶總管,“殿下恕罪,是老奴狹隘了。”
外面的日頭從窗子撒進屋里。
將廳堂一分為二,一明一暗。
好像他們在暗處的滋生,正努力地向著陽光靠近。
遲早一日。
他們將正大光明地站在陽光下,再笑對京城的那位。
姚十三捧著五萬兩銀票回來的時候,都還是飄飄然的。
這可是五萬。
這是她這輩子見過的最多的錢!
若是能卷款潛逃,這些都夠她和兩個孩子舒舒服服地一輩子了!
雙兒已經(jīng)見過大世面了,現(xiàn)在這點兒錢在她的眼中,毫無波瀾。
一箱箱白花花的銀子她已經(jīng)見過了,這巴掌大點兒銀票,哪里足看。
“姐姐,過幾日就是芙兒四歲的生辰,我們給她慶生后再去定縣吧。”
芙兒還惦記著阿娘說的,有很多小孩子的學(xué)堂。
“好誒!可以去學(xué)堂了!”
雙兒逗她,“你想去學(xué)堂?不怕先生的戒尺嗎?”
芙兒已經(jīng)跟著張世沖學(xué)過了一段時間,“不怕!張先生的戒尺一點都不疼!”
姚十三去內(nèi)室將銀票藏了起來。
出來后才道,“芙兒大了,不能總跟著我們到處跑?!?/p>
“到時候找人打聽一下禹州城的學(xué)堂,選個好的。”
雙兒撫掌一拍,“我去!”
姚十三笑了下,“雙兒,你去了一趟定縣,回來人都不一樣了?!?/p>
她抿了下唇,“我在定縣這么久,所有人都說什么姚氏商行當(dāng)家人居然是個姑娘,不僅看不起,還羞辱?!?/p>
“我頭幾天都在偷偷哭,后來,我們找到曹家的罪證,我拉攏了其中一家曾對我好言相勸的大伯?!?/p>
“除了那大伯及時抽身,剩下的人或多或少都被曹家連累,少不了被官府盤查?!?/p>
“回來的前幾日,那個大伯還說,我比他兒子厲害,有擔(dān)當(dāng)。”
雙兒說道這兒笑了起來,“從前,我覺得在外謀生都是男人,女人應(yīng)該相夫教子?!?/p>
“現(xiàn)在我覺得不分男女,這些事兒我也能去!何必畏畏縮縮!”
姚十三望著雙兒只感覺她現(xiàn)在熠熠發(fā)光,“雙兒,我現(xiàn)在都覺得魏尋配不上你了。”
“聘他當(dāng)個護衛(wèi)便夠了,姐姐日后另外給你再擇夫婿?!?/p>
雙兒的臉頰爆紅,“姐姐又胡說……”
“我、我去給芙兒打聽學(xué)堂!”
她話還沒落音,人已經(jīng)跑出去了。
五日后,芙兒的生辰。
雙兒一早就親手做了一碗長壽面給她。
小芙兒夾著面條,她都快爬到椅子上去了,長長的面條像是沒有盡頭一樣。
她的小臉皺著,“這個面條怎么這么長?!?/p>
姚十三笑道,“長壽面自然長長的才好,這可是雙兒姐姐一大早起來給你做的?!?/p>
“快吃吧,待會兒要涼了?!?/p>
雙兒煮得太實在,一碗面條比芙兒三個頭還要大。
她故意逗她,“芙兒,生辰長壽面要吃完哦。”
小姑娘立刻苦著一張臉,看向阿娘,“阿娘,你幫我吃吧?!?/p>
姚十三直接將大碗推到雙兒的面前,“誰煮得誰吃?!?/p>
芙兒立刻笑嘻嘻地重復(fù),“誰煮得誰吃!”
文惜這時抱著兩個錦盒進來了,她一眼就看到堪比一大盆的面條。
“煮這么多,這是要宴席嗎?!?/p>
雙兒立刻又從身后變出四只碗來,“我做的時候不小心多了加了點面,面多了又添了點兒水……”
“然后就……變成了這么大一盆……”
文惜一手抱著錦盒,一手將面盆放在她的懷里。
“誰煮得誰吃?!?/p>
她將錦盒放在桌子上打開,“這是殿下讓人送來的?!?/p>
“這上頭的寶石來自不同的礦產(chǎn)地,尤其是這只蝴蝶上的綠翡翠,更是難得!”
錦盒內(nèi)是一只花趕蝶的頭冠,每個花蕊上都是不一樣的寶石,蝴蝶還能隨著動作展翅輕顫,精美無比!
小芙兒“哇”了半晌后,給了三字評價。
“好值錢!”
文惜哭笑不得,“你怎么跟你阿娘一般財迷!”
雙兒認同地點點頭,“確實好值錢!”
姚十三也接了一句,“對,好值錢!”
文惜,“……也沒說錯,確實值錢?!?/p>
蕭恕身為干爹,今日一整日都沒有出現(xiàn),但是送了好值錢的生辰禮,晚上的時候,還讓人在城外放了整整一個時辰的煙花。
那晚,城中的百姓全部都涌向了城外。
就好像所有人在此刻都在小姑娘慶生。
文惜抱著芙兒在馬車外看煙火。
姚十三的肚子大了,現(xiàn)在不方便在外頭和人群擠,她就這樣靠著車窗望著滿天一朵朵綻放又消逝的火花。
雙兒陪著她,她突然道,“殿下比世子對芙兒還要好!”
“若是殿下真是讓姐姐把這個身份坐實,你愿意嗎?!?/p>
芙兒的生辰放在心上,姐姐的買賣也答應(yīng),狩獵也是說去就去。
殿下的身份本就高高在上,他卻做了許多男人不做的事兒。
更何況,芙兒不是他的孩子,他亦能真心相待。
姚十三笑了一下,“我?你不會是真的覺得我有選擇權(quán)吧?!?/p>
“殿下若真的是你覺得的這種人,當(dāng)初在出了京城,他就讓我們下車了?!?/p>
說著,她又看向一明一暗的天空。
“一些首飾,一場煙花,這些我也能給芙兒?!?/p>
“于蕭恕來說,不過他指縫間的一點兒毛毛雨罷了?!?/p>
“至于,周從顯……”
她的聲音頓了一下,好似這個名字現(xiàn)在非常陌生一樣。
“他帶著在白馬寺玩兒,也會帶她上街玩兒?!?/p>
“你現(xiàn)在若是去問芙兒,她一定會選周從顯?!?/p>
她聲音好像有點兒遠,“拿利弊去衡量,陛下應(yīng)該是天下最好的男人?!?/p>
有地位又有錢。
雙兒抿了下唇,這一番話,她感覺聽明白了,又感覺沒有聽明白。
她頓了半晌后,堅定道,“那我們就是姚氏商行的東家!”
姚十三聽到這話,眼睛里都有了些光芒,“對,我們是姚氏商行的東家!”
*
姚氏商行的東家起程前往定縣。
才剛走出城,大東家的肚子就猛地抽了好幾下,肚皮還緊緊收縮。
嚇得她掉頭去醫(yī)館。
大夫直言她太過勞累,需要臥床休養(yǎng)。
“姐姐,我去吧,我和蔣大人打過兩回交道,已經(jīng)認識了?!?/p>
雙兒將她攙扶上馬車,“定縣太遠了,你還是留在禹州城安穩(wěn)些?!?/p>
魏尋也保證道,“我一定護好二小姐?!?/p>
他現(xiàn)在叫的都是二小姐。
姚十三的臉色不太好,她捂著肚子緩聲道,“那你們注意安全,別和人硬碰?!?/p>
曹家的地盤可可是一塊兒大肥肉,定然不止她們盯上。
雙兒將車上自己的包袱取了下來,“快回去吧,我們重新去雇一輛馬車,那賬本也別看了,吳管事算賬很厲害不能讓他閑著?!?/p>
姚十三哭笑不得,“行了管家婆,快趕路吧,快馬加鞭還能趁天黑前到?!?/p>
禹州的糧倉幾乎快收滿了。
只等著定縣的糧倉出來,到時候就地裝糧就更加方便了。
糧食滿倉還沒幾日,就有人來收糧了。
吳管事來報喜的時候,姚十三都還沒有反應(yīng)過來。
這么快就要開始賣錢了?
“他們要多少?”
“四萬石!”吳管事伸出手指。
四萬石!一下就去了大半個倉庫的量!
“那什么時候給錢呢?”
有些人做買賣喜歡拖賬,一拖就好好幾年!
吳管事將一張千兩銀票拿了出來,“這是對方給的定錢!”
“說我們把糧送到指定的地方后,一手交錢一手交貨。”
姚十三呆愣了一瞬,“不會是很遠的地方吧!”
要是讓他們送到京城去,連路費都掙不回來!
吳管事?lián)u頭,“沒有,就在隴長鎮(zhèn)。”
隴長山的后頭有個隴長鎮(zhèn)。
她疑惑道,“一個鎮(zhèn)子要買這么多的米?”
吳管事,“對方說,他的車隊就在鎮(zhèn)子上等著,所以我們送到鎮(zhèn)子上就夠了?!?/p>
“這個鎮(zhèn)子離這里不遠,小的覺得應(yīng)該沒有問題?!?/p>
姚十三實在放不下這么大的誘惑。
她又實在怕被騙,便讓文惜帶著幾個好手去押糧。
等文惜帶著人到了隴長鎮(zhèn)后。
她瞇著眼看了半晌,那個在馬車上不露面的人怎么這么像慶總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