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林里的暮靄厚得看不清前路,若不是枝丫間灑下的金色陽光。
還回以為現(xiàn)在還是傍晚呢。
經(jīng)驗老道的緝影衛(wèi)就地扯下草藥,嚼碎后涂抹在魏尋的傷處。
“也是深山老林才會隨處可見珍稀草藥?!?/p>
魏尋不多時腿就能動了,也沒有方才的灼燒感。
“這是孟老將軍麾下黑虎軍才有的箭毒?!?/p>
他吸著氣,箭就是普通的箭,可這箭毒不普通。
這毒易解,制出來的初衷就是打擊敵人,又不會害死自家兄弟。
是黑虎軍常用的毒。
緝影衛(wèi)也聽說過這毒,“可是黑虎軍已經(jīng)散了十幾年?!?/p>
魏尋,“這些山匪不論與孟老將軍有沒有關(guān)系,都要上報剿滅?!?/p>
“翻過這座山頭就是禹州城,先去禹州?!?/p>
緝影衛(wèi)攔住他,“魏尋,別忘了我們第一任務(wù)目標是什么,這里的事只能回京再報。”
魏尋,“這里離臨州最近,漢王又是所有藩王中兵最多的?!?/p>
“若是這些匪徒是孟老將軍的兵假扮,意欲和漢王勾結(jié)呢!”
緝影衛(wèi)還是不為所動,只是提醒他,“魏尋,你是緝影衛(wèi)。”
魏尋揮開他的手,轉(zhuǎn)身就走。
另一緝影衛(wèi)看著他的背影,“大哥,要追嗎?!?/p>
那首領(lǐng),“不管他,先回去復(fù)命?!?/p>
緝影衛(wèi)和其他的護衛(wèi)不同。
執(zhí)行命令只聽從于陛下。
魏尋,管得太寬。
他并不是適合做暗衛(wèi),倒是他那個兄弟萬全,還挺適合。
*
姚十三這次帶著雙兒芙兒出門了。
桑其主動提出可以帶路,她在禹州城長大,對禹州的大街小巷是再熟悉不過了。
“夫人喜歡吃米糕的話,街尾的奶奶做得最好吃,她放的紅棗更加香甜。”
“還有燒米糕,夾上酸蘿卜,更是一絕!”
“還有烤米餅,炸米球,米豆腐,米粉,糯米團……”
芙兒已經(jīng)等不及了,“我們快去吧!”
姚十三突然意識到,禹州都是吃米,種的也是稻米。
也是最為重要的糧食作物。
而金州寧州等地都是麥地為主。
她在京城倒賣的糧食中就有一部分的大米,而大米價高。
“桑其,禹州種得最多的是稻米嗎?!?/p>
桑其點點頭,“對,定縣種得最多,那邊水也多。”
姚十三的視線落在前面不遠的藥房上。
民以食為天。
戰(zhàn)以藥為貴。
她記得上一世臨死的那個月聽府中下人說起,邊關(guān)戰(zhàn)爭爆發(fā)。
好像那段時間,府里愁云密布。
周從顯是武將,偏偏還沒有兒子,趙氏和周老夫人天天燒香拜佛,求不要讓周從顯去邊關(guān)。
藥重要,糧食一樣重要!
成王有野心。
她不管在禹州做哪個買賣,蕭恕都會喜聞樂見。
姚十三抬起眼眸,眸底閃過熠熠光芒。
“桑其,哪個酒樓最好吃,我們吃飯去!”
芙兒傾身就想讓阿娘抱,“我要吃那個米,桑其姐姐說的好多米。”
她捏了下女兒的小臉,“行,我們先吃飯,等會兒就帶你去!”
禹州的風(fēng)味和京城酒樓大不相同。
就是有些挑食的芙兒今兒也吃了個肚飽。
“阿娘,這里比京城好玩!”
小小的孩子,不懂那么多,只知道這里的新奇。
桑其輕垂眼眸,沒有說話。
有人護著,自然在哪里都好玩。
“桑其,你去買兩樣方才你說的吃食。”
姚十三讓雙兒拿了點兒銀子給她。
支開桑其后,她才起身直奔對面的米鋪。
桑其和清舞都是刺史府送的,暫時還不能信。
米鋪打聽除了價格外,還有不同縣出來的米優(yōu)劣不同,價也不同。
最好的米在定縣。
糧食最怕受潮生蟲。
禹州的天氣濕潤,自是不能像在京城那樣,直接堆在倉庫里。
還有運輸?shù)膯栴}。
山匪多,水路又船少。
姚十三帶著一肚子的問題回到了酒樓。
桑其還沒有回來。
雙兒抱著芙兒坐在欄桿邊上。
她抬手一指,“那好像是桑其?!?/p>
姚十三扭頭望去,就看到桑其護著一個小姑娘,她的對面是三個五大三粗的男人。
“雙兒,你去王府找人?!?/p>
蕭恕才到禹州城,還不知道他的名頭好不好用,她就不去冒險了。
雙兒前腳剛走。
后腳又冒出了一個姑娘。
這個姑娘應(yīng)該是有些功夫在身上的,出手就把那個動手動腳的人打倒了。
“漂亮姐姐?!?/p>
芙兒突然出聲道。
“嗯?漂亮姐姐?”
芙兒仰頭道,“漂亮姐姐被綁起來,壞人……成王伯伯還要剁掉她的手手呢?!?/p>
“你是什么時候見過她的呢?!?/p>
芙兒,“從馬車下來的那天!”
就是剛到禹州城的那天。
一個漂亮姑娘,被綁在成王府……
除了刺史大人,好像也找不到其他人了。
還不等雙兒搬救兵來,芙兒說的那個漂亮姐姐已經(jīng)把那三人趕走了。
兩人不知說了什么,桑其抬手一指,兩人望了過來。
隔這么遠,姚十三不知為什么居然感覺到漂亮姐姐眼中怒火中燒。
嗯?
怒火?
怒什么。
難不成還要她一個孕婦,抱著孩子,去給桑其撐腰嗎。
鄭喜兒拉著桑其到酒樓來的時候。
好友口中那個成王殿下最寵愛的夫人正在喝茶。
她旁邊的那個小孩兒也是那天放她走,還童言童語無意間救了她的小姑娘。
“民女見過夫人?!?/p>
鄭喜兒有些生硬的開口。
她的唇角囁嚅了一下,還是忍不住開口,“夫人,桑其現(xiàn)在是您的丫鬟,她被欺負,您為什么見死不救?!?/p>
姚十三有些好笑地彎了一下唇角。
她抬眸看向她,“同樣都是被鄭大人送進王府,你怎么就一個逃脫,不帶上你的好姐妹呢?!?/p>
“或者說,正是因為你跑了,鄭大人才又挑選了桑其填補你的空缺?!?/p>
鄭喜兒跑得快,還藏了兩日才出來。
她根本就不知道桑其也被叔叔要挾了。
“我……”
“在者,你又怎么知道我沒有救她?!?/p>
姚十三打斷她,目光投下樓。
雙兒回來了,還帶了兩個官兵。
“姑娘什么都不知道,既然連自己都護不住,就不要指責(zé)旁人了。”
鄭喜兒閉上了嘴。
她眸底的光也暗了下去。
對,她連自己都護不住,哪來的資格指責(zé)旁人。
“桑其,對不起,我不知道三叔將主意打到你的頭上了。”
桑其,“跟你沒有關(guān)系,是我爹娘他們收了鄭大人的錢。”
“況且。”她看了一眼姚十三。
“夫人對我非常好,在夫人身邊比豆腐坊要輕松得多,挺好的?!?/p>
姚十三在兩人之間掃了下,“其實我沒有你們說得好?!?/p>
“桑其,我的話還和昨日一樣,你若想走,我能放你走?!?/p>
鄭喜兒的眼睛一亮。
她迅速看向好友。
桑其垂下眼眸,“不用了,出去還會被我爹賣第二次?!?/p>
“還不如留在夫人的身邊?!?/p>
姚十三,“你想好了就行。”
鄭喜兒肉眼可見地失落,走的時候還回頭看了桑其好幾眼。
桑其也只是笑著讓她別擔心。
端是好一副姐妹情深。
此后好幾日。
桑其都規(guī)規(guī)矩矩地待在院子里,姚十三叫上她才會跟著出去。
既不多問,也不多說。
雙兒和芙兒都被俘獲了。
只有躺在屋里養(yǎng)傷的清舞看不慣她。
不僅會指使桑其端茶倒水,還會故意刁難。
雙兒看不過眼替她出頭,清舞才會收斂兩日。
“那個清舞也太過分了!”
雙兒氣呼呼地走了進來。
姚十三將最近收集到的消息都寫在了冊子上。
“人家一個愿打一個愿挨,你急什么。”
雙兒坐了下來,“誰愿意挨打,這不是傻嗎?!?/p>
她抬眼看了這個笨丫頭,“嗯,你挨打是傻,人家可不是?!?/p>
雙兒知道自己說不過,“我還是去喂墨崖?!?/p>
墨崖,那只黑色小奶狗。
芙兒本來給它取了大骨頭的名字。
恰好被蕭恕聽到了,嫌難聽,非要改名墨崖。
姚十三深諳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的道理。
所以,小黑狗意外得到了個好聽的名字。
養(yǎng)了這段時間。
墨崖就像一個小黑團子一樣,邁著小短腿兒能到處走了。
它最黏的還是芙兒。
姚十三拿著準備好的冊子出門就去了主院。
現(xiàn)在的主院要比剛進來的時候豐富多了。
門口的侍衛(wèi)對她也熟悉。
進門稟告了一聲就讓她進了。
“兩萬兩這么快就湊夠了?”
姚十三咬了下牙。
她緩了口氣才繼續(xù)道,“民女知道殿下在京城經(jīng)營頗豐,區(qū)區(qū)兩萬兩自然是不在話下。”
“但是,有的東西,民女經(jīng)營和殿下京城的結(jié)果自然不會一樣。”
說著,她將冊子擺在他的面前。
蕭恕看著冊子,這些確實,他要是沾染。
明日緝影衛(wèi)就該來了。
他的眼眸輕抬,“所以呢。”
姚十三,“民女想和殿下做個交易。”
蕭恕放下冊子,雙手抱臂,臉上表現(xiàn)出了莫大的興趣。
她繼續(xù)道,“民生之計,無外乎穿衣吃飯,糧食更是重中之重。”
“前幾個月金州無糧的謠言,就讓京城糧價大漲。”
“若是能掌握糧食,藥材兩條路,賺錢也好,救民也好,都是利器?!?/p>
蕭恕笑了起來,“本王惜才,姚娘子留在王府當個掌柜娘子,本王的債一筆勾銷。”
姚十三的唇角一僵,隨后道,“欠債還錢,天經(jīng)地義……”
她還是想走。
蕭恕也不再多說其他。
只說有需要直接找慶總管就是。
姚十三心情雀躍地走了。
蕭恕愿意出手,事半功倍。
就算收益對半分,她大不了多留幾個月,賺夠了就走!
她路過大門時,看到門口兩個身影時,瞬間僵住。
“魏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