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鎮(zhèn)國公府,都為了孟興江的提親之事,忙碌而有序地運轉起來。
周從顯說到做到,不過三日,便親自登門拜訪了李尚書府。
他回來的時候,帶回了李夫人親筆寫下的允媒庚帖。
孟余山看著那張薄薄的庚帖,激動得手都有些顫抖。
而孟時嵐和孟興江,則帶著周從顯列出的禮單,開始四處采買。
一件件精心挑選的聘禮,被送回了鎮(zhèn)國公府。
每一件,都凝聚著孟家人的誠意與期盼。
賀然待在府中,雖不知曉這些,但看著孟時嵐每日忙進忙出,臉上都帶著笑意,心中也隱隱猜到了幾分。
她待在自己的繡房里,臉頰緋紅,手中的針線,也仿佛帶上了幾分甜蜜的暖意。
這日,孟時嵐忙完手頭的事,專程來了賀家。
賀然正在繡一幅鴛鴦戲水圖,已然成了一半。
那對鴛鴦,在碧波之上交頸而臥,姿態(tài)親昵,栩栩如生。
孟時嵐驚訝,“你何時還會這手藝了?”
賀然被她看得不好意思,連忙將繡繃藏到了身后。
“我……我不會,是繡娘繡的,她給我留了兩針,就權當我秀的了……”
“時嵐,你可別告訴你哥?!?/p>
她又轉頭威脅上她了。
孟時嵐失笑,賀然在邊關長大,一身武藝了得。
已經(jīng)是巾幗女兒,不會女紅又如何。
日后家中請幾個繡娘,叫繡娘繡便是。
孟時嵐拉著她的手,在身邊坐下,從懷里取出一個精致的錦盒,遞到她面前。
“這是……”
“打開看看?!?/p>
賀然猶豫了一下,還是接了過來,輕輕打開。
錦盒里,靜靜地躺著一支成色極好的暖玉手鐲。
玉質溫潤,細膩通透,在光下泛著柔和的光暈。
“這太貴重了,我不能收?!?/p>
賀然連忙要將盒子還回去。
“別推辭?!?/p>
孟時嵐按住她的手,柔聲說。
“這不是我送你的?!?/p>
“是我替我哥哥,提前送給未來大嫂的。”
“你若是不收,他該有多傷心?!?/p>
她的話,說得巧妙,又帶著一絲促狹。
賀然的臉,瞬間紅得像要滴出血來。
她低著頭,捏著那個錦盒,手指都有些泛白,卻終究沒有再推拒。
孟時嵐看著她這副嬌羞可人的模樣,心中又是歡喜,又是感慨。
她想起了自己。
想起了當年,她以一個妾室的身份,被一頂小轎,從后門抬進英國公府。
沒有三書六禮。
沒有明媒正娶。
更沒有這般,被全家人捧在手心里,鄭重以待的幸福。
她與周從顯之間,隔著血海深仇,隔著身份的鴻溝,隔著世俗的偏見。
一路走來,步步驚心,如履薄冰。
而賀然和哥哥,卻是這般順遂,這般圓滿。
真好。
她的眼眶,微微有些濕潤。
“時嵐,你怎么了?”
賀然察覺到了她的情緒,有些擔憂地問。
“沒什么。”
孟時嵐搖了搖頭,吸了吸鼻子,臉上重新綻放出笑容。
“只是替你和我哥哥,感到高興?!?/p>
她握住賀然的手,目光無比真誠。
“然然,往后,我們就是真正的一家人了?!?/p>
“我哥哥若是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好,你只管告訴我,我替你教訓他?!?/p>
賀然被她的話逗笑了,心中的緊張和羞澀,也消散了不少。
她重重地點了點頭,眼底,是對未來最美好的憧憬。
……
萬事俱備,只欠東風。
正月初十,欽天監(jiān)算出的黃道吉日。
宜,嫁娶、納采、問名。
這一日,天朗氣清,惠風和暢。
鎮(zhèn)國公府的大門,一大早就敞開了。
孟興江穿著一身嶄新的寶藍色錦袍,頭發(fā)用玉冠高高束起,整個人顯得英武不凡,卻又透著一股掩飾不住的緊張。
他站在院子里,來來回回地踱著步,時不時地整理一下自己的衣冠。
周從顯負手立于一旁,看著他這副模樣,有些好笑。
“不過是去提親,又不是上戰(zhàn)場,看把你緊張的?!?/p>
孟興江瞪了他一眼。
“你懂什么!這比上戰(zhàn)場,可緊張多了!”
周從顯挑了挑眉,不置可否。
他想,若是換作他去向時嵐提親,怕是會比孟興江,緊張百倍。
不多時,一輛華麗的馬車,停在了府門前。
車簾掀開,走下來的,正是吏部尚書夫人,李夫人。
孟余山親自迎了出來。
“勞煩李夫人了?!?/p>
“孟老國公言重了?!?/p>
李夫人福了一禮,笑得一臉和善,“能為孟公子和賀小姐這樣的一對璧人做媒,是我的福氣?!?/p>
一行人將李夫人迎進正廳。
下人們抬著一個個蓋著紅綢的禮箱,跟在后面。
那長長的隊伍,從府門口,一直排到了街尾,引得路人紛紛駐足,驚嘆不已。
鎮(zhèn)國公府的這場提親,辦得比尋常人家嫁娶還要隆重。
這份誠意,半個京城的人,都看見了。
孟時嵐站在廊下,看著那一眼望不到頭的聘禮,看著哥哥挺拔又緊張的背影,看著外祖父臉上欣慰的笑容。
她轉過頭,望向身旁的周從顯。
他也正看著她。
日光下,他的眼眸深邃如海,里面盛滿了溫柔的、繾綣的笑意。
他沒有說話,只是伸出手,輕輕握住了她的。
他的掌心,溫暖而干燥,充滿了讓人心安的力量。
孟時嵐的心,忽然就定了下來。
是啊。
過去的苦難,都已過去。
未來的幸福,才剛剛開始。
她和他的路,或許會比旁人更艱難一些。
但只要,他們還這樣緊緊地牽著彼此的手。
便沒有什么,是跨越不過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