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臨,張石架著牛車出現(xiàn)在了西城門。
他已經(jīng)跟城門守衛(wèi)打過招呼了,都知道他是專門運(yùn)尸體的。
進(jìn)城的時候,一個個的都離得遠(yuǎn)遠(yuǎn)的。
打點的銀子,他也遠(yuǎn)遠(yuǎn)地仍在地上。
直到他走遠(yuǎn)了,門口有個新來的小兵才好奇地問。
“王哥,怎么不盤查他?!?/p>
王哥,“那是城郊義莊的,專門拉尸體的?!?/p>
小兵瞬時變了臉色,隨后他又覺得不對。
“尸體還往城里拉?”
王哥不以為意,“肯定是有人從義莊買尸配冥婚,我都遇上幾次了?!?/p>
“晚上拉進(jìn)來做場法事,明日就拉出去下葬了?!?/p>
小兵打了個寒戰(zhàn),“做死人買賣,也不怕下地獄?!?/p>
王哥伸手拍了下他的后腦勺。
“人家那是功德無量!”
“要是沒有義莊那師徒倆,這城內(nèi)的無名尸就要你去抬了!”
小兵連忙雙手合十地說了好幾聲阿彌陀佛……
魏尋過來的時候的,幾人正在說話。
他看幾人懶散的樣子,眉頭緊皺,“這幾日不能掉以輕心?!?/p>
王忠立刻道,“是。”
魏尋對他招了下手,“你跟我來?!?/p>
“世子大婚那日,你帶三百人……”
……
張石按照地址送到。
小院子里只有一個小道場,沒有任何關(guān)于冥婚的東西。
“你這是超度呢,還是什么。”
霜降用袖子捂著鼻子,繼續(xù)胡編。
“我們東家說了,先給這幾人超度一下,再讓高人來做配婚?!?/p>
“東家說,缺德事不好做太多……”
張石嗤笑了一聲,雖然將尸體霜降的指使放進(jìn)了屋里。
他出來的時候故意在她的面前停了一下。
霜降嚇得后退了好幾步。
張石,“捂什么鼻子,我?guī)煾涤昧怂帲怀?。?/p>
“不然,你以為義莊的尸體能放那么些時日?!”
霜降現(xiàn)在不敢看那屋子。
“那不會變成鬼吧……”
張石看了她一眼,沒有回答,而是先伸手要錢。
“運(yùn)尸錢,二十兩?!?/p>
“二十兩!”霜降瞪大了眼。
張石面色不改,“你早說,想省這個錢,你就自己來拉?!?/p>
霜降閉上了嘴,從袖袋里拿出二十兩給他。
“確實也只有你能掙這個錢了……”
張石拿著錢,才這回答了她前一個問題,“變鬼也沒你們這些人可怕。”
霜降咬了咬牙,現(xiàn)在卻不能聲張。
等張石趕著牛車一走,她立馬鎖了門就跑!
直到她沒了影,張石才從對面的巷子出來。
他看著梧桐巷子,冷哼一聲。
他就知道有問題。
配冥婚這么大的事,沒有主家,也沒有主事,竟然只有一個丫鬟在。
他趕著車就去了京司衙門。
“周世子和魏大人都不在?”
張石忍不住追問。
衙門的守衛(wèi)扯著長長的哈欠,“你也不看看現(xiàn)在什么時候,要找明兒白天再來!”
說完就無情地關(guān)上了門。
張石咬著牙憑空揮了下拳頭。
要不看在和魏尋打了幾次交道的面子上,他才不管這樣的閑事呢!
*
霜降晚上搓著胳膊回來,院子里的小骨頭聽到動靜竄了出來。
霜降嚇得一屁股摔進(jìn)花叢里!
“小骨頭!”
霜降撿起摔掉的鞋子就朝小骨頭扔了過去!
小骨頭一個急剎,掉頭就回了小院子。
鞋子直接砸中了來人的小腿。
魏尋看著腳邊的鞋子,再抬眼看了眼從花叢里狼狽爬出來的霜降。
“霜降姑娘大晚上的干起了花匠的活?!?/p>
霜降立馬蹲下,將沒有穿鞋的那只腳藏進(jìn)裙子里。
“你、你大晚上的來這兒做什么!”
魏尋輕輕踢那一腳,將鞋子精準(zhǔn)地踢到她的跟前。
“我當(dāng)然是出府,從世子院子出來,這里是必經(jīng)之路?!?/p>
霜降連忙將自己的繡鞋藏在背后。
“出府就趕緊走。”
魏尋走了出幾步,在她的跟前慢慢蹲下。
“霜降姑娘,你……”
他的眉頭皺了一下,“什么味道。”
霜降抬手聞了下胳膊,什么也沒有聞到。
“你這是何意?!我是個丫鬟就說我有難聞的味道?!”
她一下氣紅了臉。
推開魏尋就轉(zhuǎn)身跑回了小院兒!
“誒!不是……”
魏尋還來不及辯解,人已經(jīng)不見了。
“算了,明日再解釋?!?/p>
現(xiàn)下還有要事。
……
次日。
門外叮咚咚的聲音,姜時窈帶著芙兒起來。
發(fā)現(xiàn),小院兒也煥然一新。
高媽媽見她醒了,行禮道,“吵醒了娘子?!?/p>
“老夫人說正是大喜的日子,專門選的好日子,趁著工匠都在,給娘子的院子刷新一下?!?/p>
姜時窈扯了下唇角,“辛苦高媽媽了?!?/p>
高媽媽,“都是老奴應(yīng)該做的?!?/p>
姜時窈再也懶得看她,牽著芙兒轉(zhuǎn)身就去梳洗。
什么刷新,不過是老太太給她的下馬威。
不管是誰家的,宋積云馬上要進(jìn)門,她就要屈居于宋積云之下。
這只給自己侄孫女立威呢。
上輩子她住到了死,也沒見過給她重新刷一下。
高媽媽被落了面子,現(xiàn)在也只敢唇角抖了抖。
姜時窈帶著芙兒梳洗完再出來的時候,屋外還沒有弄完。
她回頭看著粉刷一新的小院兒。
只覺得諷刺。
日后,新小院兒就給新人正好。
芙兒仰著小臉,“阿娘,我們?nèi)ツ膬??!?/p>
姜時窈伸手點了下她的小鼻子,“當(dāng)然是帶著芙兒去玩兒了!”
芙兒張開小手,“阿娘抱!”
姜時窈彎腰將她抱起,迎著緩緩升起的朝霞,她的心底是從未有過的輕快!
芙兒趴在阿娘的肩頭,朝著還看著她們的高媽媽晃了晃小手。
高媽媽看著姐兒的笑容,不知為何,心頭漏跳了一拍。
沒由來地竟然有些心慌。
她立刻捶了自己心口兩下,“馬上世子和宋小姐的大喜日子,我這高興的!”
霜降跟著姜時窈正大光明從側(cè)門走了出來。
兩人站在門口,相視一看。
都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了馬上就要解脫的笑意。
芙兒脆生生的聲音打斷兩人。
“我要糖面人!”
姜時窈和霜降兩人今日帶著芙兒在街上玩了個夠!
待到夜幕降臨。
姜時窈,霜降,芙兒。
就要從這個世界消失了。
周從顯站在街尾,看著芙兒正纏著姜時窈要買小兔子。
姜時窈一直都在搖頭。
直到霜降買了一只小兔子紙燈籠,才哄好小姑娘。
好像她們還沒有這樣在街上逛過。
一直都待在府里沒有出。
姜時窈也從未說過一句怨字。
周從顯垂下眼瞼,隨后轉(zhuǎn)身。
怎么會沒有怨,昨日,句句不是怨,字字都是怨。
再等三日。
再等三日就夠了。
“大人大人,有人找你,非要見你?!?/p>
京司衙門的小兵氣喘吁吁地找到他。
周從顯,“誰?”
小兵抹另一把額頭的汗,“他不肯說!”
周從顯,“回衙門。”
……
“娘子,咱們買太多了吧……”
霜降靠近她。
姜時窈輕咳了一聲,“明日,你就知道有什么用了?!?/p>
東西買得多,才能將她真正要的東西藏在其中。
不然,只買男衣,繩子,火折子,太過惹眼。
她第一次去梧桐巷看的時候就發(fā)現(xiàn),那條巷子雖然臨街,但是沒有人住。
恐怕柳明翰也是怕傷了無辜人的性命。
想到這兒,她冷哼一聲。
她也是無辜人!
索性她也是要跑的。
干脆就把這個最大的過錯放在他的身上好了!
她已經(jīng)把柳明翰逼迫她自裁的這封信,和昨日周從顯留下的那支發(fā)釵放在了一起。
只要周從顯找那支簪子。
就能看到柳明翰的親筆信。
霜降看著已經(jīng)昏黃的天色,摸了摸吃得飽飽的肚子。
說笑道,“娘子,其實我現(xiàn)在做個“飽死鬼”也夠了?!?/p>
姜時窈拍了下她的胳膊,“呸呸呸!說什么胡話呢!”
“等會兒我們再買點兒易儲存的點心?!?/p>
“還買呀!”霜降眼睛都大了。
姜時窈笑了笑,沒有說話,只是叫霜降看好芙兒,她出去一下就回來。
酒樓的旁邊就是一家客棧。
姜時窈直接去開一間上房。
她將買的點心和一些用的都放進(jìn)了房間里。
“掌柜的,我弟弟帶著媳婦兒孩子來投靠我,可我家婆母不同意,我先開幾日,讓她過渡一下?!?/p>
掌柜的怎么會不明白,這年頭太多了。
“呵呵,都明白,家里人哪里有不一把的道理,更何況是自己的妹妹?!?/p>
“什么時候入住呢,到時候小店還可以留熱水?!?/p>
姜時窈,“她們應(yīng)該晚上到。”
掌柜的立刻道,“廚房有水,到時候讓您弟弟自己取就是?!?/p>
姜時窈笑道,“那就多謝掌柜了?!?/p>
上京城來投靠的,住下就不走了。
更何況還是拖家?guī)Э诘模l能歡迎。
姜時窈拿著鑰匙就回了酒樓。
她剛坐下,就從窗戶口看到兩名官兵走進(jìn)了對面的梧桐巷!
姜時窈的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
霜降也發(fā)現(xiàn)了!
兩人對一眼。
要是被發(fā)現(xiàn)了,可就全部功虧一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