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落下。
向來從容不迫的張良卻顯得有些窘迫。
他拱手一揖道。
“道主何必如此?!?/p>
“臣……”
“若非道主及時趕到?!?/p>
“滄月城必亡于魔神殿之手?!?/p>
“青州也將生靈涂炭。”
“道主不怪罪。”
“已是天恩。”
張良的聲音帶著幾分后怕和慶幸。
合歡天魔與天棄聯(lián)手的壓迫力。
實在是太過讓人絕望。
說實話。
在合歡天魔以車輪戰(zhàn)攻打滄月城的時候。
張良等人已心存死志了。
秦牧抬手虛扶。
示意不必多禮。
待的張良起身后。
他眼眸微動。
平靜道。
“貧道之前來青州時?!?/p>
“陛下未曾細說青州戰(zhàn)況?!?/p>
“只說魔神殿曾被你們擊退過?!?/p>
“且與貧道說說?!?/p>
“是怎么個擊退法?!?/p>
“形勢又為何急轉(zhuǎn)直下?!?/p>
“變成青州被圍?!?/p>
這個問題。
秦牧在來的路上便有所思量。
講道理。
能打退第一次。
沒道理第二次不行啊。
難道是有什么路過的高手?
聞言。
張良臉色一肅開口道。
“回稟道主……”
“當時?!?/p>
“臣借神職之力構(gòu)建的道庭虛影將破?!?/p>
“師兄也為了護住滄月妖兵而法力空虛?!?/p>
“就在這山窮水盡的之際?!?/p>
“剛剛重修功法的曉夢掌門突然現(xiàn)身?!?/p>
“而且。”
“她更是一步邁入了二境法箓?!?/p>
秦牧眉頭微挑。
臨陣突破并非沒有。
但。
曉夢天資有那么強嗎?
從一境到二境可是需要對自身修行之道有極為深刻的感悟。
若當真如此。
也不會僅僅是初入法箓才對。
最差也得和衛(wèi)莊一樣。
直接二境巔峰才是。
與此同時。
張良的語調(diào)變高。
激動道。
“而且?!?/p>
“道主您知道嗎?”
“曉夢掌門在踏入法箓之后。”
“竟然能干涉他人神通。”
“她一步踏入臣那即將潰散的道庭后?!?/p>
“神通就穩(wěn)固了下來?!?/p>
“而后?!?/p>
“更不可思議的事情是?!?/p>
“她居然身合了臣以神通的關鍵?!?/p>
“道主您的法相!”
“那一刻?!?/p>
“那法相之威不亞于道主您親臨?!?/p>
“正因如此。“
“合歡天魔和天棄才被驚走。”
“只不過?!?/p>
“代執(zhí)法相的曉夢掌門只能模擬出道主您的威勢?!?/p>
“看破了這破綻的合歡天魔等人卷土重來后?!?/p>
“我等便無力破局了。”
話音落下。
秦牧眼眸微動。
心中波瀾涌動。
融合道庭倒影?
身合天師法相?
這……
照常理來說是絕對不可能的!
張良這神通。
其根本可是來源于太一門護法神這個神職。
這個神職。
勾連著人道氣運乃至和秦牧本人都有因果糾纏。
要知道。
秦牧如今可是蕩魔天君果位。
在他不知道的情況下。
一個外人。
奪走了張良顯現(xiàn)的天師法相控制權(quán)。
這不是天資能夠解釋的問題。
這里面……
一股隱隱約約的不安感。
在秦牧心中升起。
他總覺得。
這里面有某種很詭異的事情。
念頭微轉(zhuǎn)。
他沉聲開口道。
“曉夢現(xiàn)在在何處?”
“回稟道主?!?/p>
“曉夢掌門當日一戰(zhàn)后一直昏迷不醒?!?/p>
“臣等也為她檢查過。”
“可無論用任何方式都無法將她喚醒?!?/p>
張良恭聲道。
昏迷不醒……
秦牧眼眸微瞇。
心中那股不尋常的感覺愈發(fā)濃郁。
他沉聲道。
“帶貧道過去看看?!?/p>
聞言。
張良內(nèi)心一喜。
天師出手。
曉夢這一次必當安然無恙了。
不過。
當他看到秦牧眼眸浮現(xiàn)出的凝重后。
他瞬間品出了幾分不對勁。
隨后。
他應諾之后在前方引路。
不多時。
便抵達了曉夢所在之處。
這是一個雅致清凈的院落,
房間里點著的熏香流轉(zhuǎn)至院內(nèi),讓聞到的人心曠神怡。
顯然。
價值不菲。
張良走到房間門口。
推開房門。
而后便停下了腳步。
雖然。
他不知道天師眼中的那份凝重是什么。
但是!
他感覺。
自已還是不要跟進去的好。
秦牧緩步走入房間。
一眼便看到了躺在床榻上的曉夢。
一頭烏黑長發(fā)如瀑般散落。
她的容顏依舊清麗。
只是。
那張臉上卻籠罩著一層如霜雪般的冰冷。
是一種……
仿佛與整個天地都隔絕開來的無情之態(tài)。
這般在昏迷中都依舊流轉(zhuǎn)而出的無情道韻……
秦牧眼眸微動。
他走至床榻之側(cè)。
神念掃過曉夢的身軀。
氣血奔流無礙。
神魂穩(wěn)固。
甚至比之前更加凝練。
經(jīng)脈之中,法力浩瀚,生生不息。
這般生機勃勃的狀態(tài)。
卻在昏迷?
秦牧眼里流露出一絲不安。
這種狀態(tài)。
總不可能是夢中修行吧。
一個二境修士。
能夢中修行?
他有點想轉(zhuǎn)身走人。
可。
內(nèi)心當中那份不安以及想要揭開真相的好奇讓秦牧決定。
他親自去曉夢的夢里看一看。
道爺他也不信。
一個二境修士的夢能傷的了他。
他伸出食指貼在曉夢額頭。
隨后。
秦牧眼眸古怪。
此刻。
指尖傳來的是一片冰涼觸感。
仿佛。
他觸碰到的不是肌膚。
而是一塊萬載不化的玄冰。
看著眼前沉睡的曉夢。
秦牧沉默了一會。
干!
道爺就不信了!
這世上現(xiàn)在還有能奈何道爺?shù)臇|西?
念頭一轉(zhuǎn)。
秦牧閉上雙眼。
下一刻。
他的神魂侵入曉夢意識之中。
當秦牧睜開眼。
映入他眼眸的便是一個。
無法用言語來形容其浩大與莊嚴的世界。
他目之所及。
赫然是一片無連綿巍峨的天宮。
白玉為階,黃金為梁。
仙光流轉(zhuǎn),瑞氣千條。
一座座宮闕懸浮在云海之上。
彼此之間以虹橋相連。
一直看不到盡頭。
這每一座宮闕都散發(fā)著古老、威嚴、至高無上的氣息。
這里。
仿佛就是傳說中。
神佛所居住的凌霄寶殿。
在這無盡的宮闕之中。
一道道身影盤坐其間。
身影如恒河沙粒何止億萬之巨。
她們的身影,從清晰到模糊,遍布每一座宮殿。
而她們的容貌……
全都是曉夢!
有的曉夢在閉目悟道,有的曉夢在演練神通,有的曉夢在撫琴弈棋……
每一個曉夢都做著不同的事,
但。
她們的臉上都帶著同一種表情。
無情無欲!
看到這一幕。
秦牧眼眉微跳。
這他嗎的。
十分有一百分不對勁??!
這是一個二境修士能搞出來的東西?
道爺要搞出來。
都得花點時間和手段!
就在這時。
位于最高處蓮臺上的曉夢。
緩緩睜開了雙眼。
其眸中。
沒有任何情感。
有的。
只是無盡的淡漠與空洞。
仿佛天地眾生。
在她眼中。
都與路邊的枯草頑石沒有任何區(qū)別。
她的目光落在秦牧身上。
而后。
冰冷宏大。
不含絲毫感情的聲音。
響徹了天宮。
“汝?!?/p>
“可知罪。”
話音未落。
整個天宮世界都開始顫栗。
無邊無際的天威。
降臨!
秦牧負手而立。
周身散發(fā)出淡淡金光將這天威隔絕。
他沒有回答。
只是靜靜地看著那個高居于蓮臺上的曉夢。
他心中的不安。
在這一刻達到了頂點。
不對勁……
這個狀況像他嗎奪舍吧?
可是這也不對啊。
當日那一戰(zhàn)。
曉夢代執(zhí)的法相。
可是道爺他!
有奪舍之人的話。
第一個就得是道爺??!
可……
道爺都沒感知到這件事!
現(xiàn)在這個情況……
秦牧感覺。
他之前猜測的某些事。
恐怕是要成真了。
既然如此。
他不若試探一二。
念頭微轉(zhuǎn)。
他淡淡開口道。
“貧道秦牧?!?/p>
“何罪?”
“縱使有罪?!?/p>
“爾又以何律來判貧道?”
此言一出。
天宮世界變得更加壓抑了起來。
無盡的狂風卷著流云降下。
億萬曉夢齊齊側(cè)眸看來。
而后。
億億萬個曉夢同時開口道。
“汝?!?/p>
“私設道庭,禍亂陰陽?!?/p>
“使萬靈死后不能轉(zhuǎn)生?!?/p>
“此為大罪一。”
“汝?!?/p>
“擅動天憲,逆天行事。”
“使?!?/p>
“天地有缺,秩序不存?!?/p>
“此為大罪二?!?/p>
“此二罪?!?/p>
“為天之所審!”
話音落下。
風云變色!
整個天宮開始劇烈地震動起來。
億萬個曉夢身上的氣勢開始瘋狂攀升。
億萬個曉夢。
同時跨過了神通境。
正在沖擊果位!
看到這一幕。
秦牧差點沒呆住。
不是哥們。
你他嗎騙人也認真點吧?
億萬果位?!
你真能整出這畫面。
你來嚇唬我個屁啊!
直接起手殺了道爺,不就啥事沒有了?
在這一刻。
秦牧已經(jīng)確定了自已的猜測沒有錯。
有人……
不對。
是天意不甘。
利用曉夢重修的功法做了手腳。
什么臨陣突破。
身合道相!
分明是。
天意作祟!
秦牧將這段時間感受到的所有不對勁一口氣串聯(lián)了起來。
他一去極東就冒出了魔神殿。
那魔神殿殿主重淵。
更是強的不講道理了。
不僅能批量造神通。
還能和政哥打個五五開。
這能是天生天才?
絕對是天意??!
而天意之所以這么干。
估計。
和此前他在紫山設祭脫不了干系。
當時他大開道庭。
分封諸多神職。
天意不滿。
不過。
他利用人道氣運強壓而上。
再加上自已那說不清道不明的穿越者本質(zhì)。
天意退避了。
想明白了這一點。
秦牧也明白了最近這段時間的大秦為何多災多難了。
這是老天爺想讓你吃不了兜著走啊!
而他之所以確認了這個想法。
很簡單。
這個所謂的夢境。
已經(jīng)在曉夢不斷暴漲的氣勢下開始展現(xiàn)出本相了。
一個以曉夢神魂為基點。
專門構(gòu)造出來的天地秘境!
這要不是天意干的。
他是不信的!
誰還能干到這個地步?!
現(xiàn)在。
他這條魚上鉤了。
天意也不裝了。
直接就是要開干。
不過。
天意竟然能學會用曉夢來釣魚陰他!
那么。
現(xiàn)在的天意。
究竟是混沌的意志集合體。
還是。
有了自已的思考能力呢?
秦牧抬頭。
他腳下浮現(xiàn)出一輪煌煌大日。
金色神火于其上綻放。
驟然間便將周遭云海蒸發(fā)。
秦牧身上那月白色道袍緩緩褪去。
玄黑色的道袍浮現(xiàn)。
其上烙印著日月星辰。
山川萬物。
一股浩大恐怖的威壓。
直接席卷了整個天宮秘境。
轟——
巍峨的天宮宮殿群開始發(fā)出不堪重負的咔咔聲。
一道道裂紋出現(xiàn)在白玉階梯和黃金巨柱上。
秦牧看向氣勢暴漲最兇的曉夢。
淡淡開口道。
“曉夢。”
“給貧道醒來。”
話音落下的瞬間。
轟隆——
秦牧腳下的那輪煌煌大日。
爆發(fā)出無窮金輝。
金色輝光以無可阻擋的姿態(tài)淹沒四方。
光芒所及之處。
無論是巍峨宮闕還是那些無以計數(shù)的曉夢身影。
都被燒成了灰燼。
在蕩魔天君的果位權(quán)柄面前。
此刻秘境內(nèi)的一切。
都沒有抵抗之力。
同時。
大道綸音在天地間回蕩不休。
“醒來!”
“醒來!”
“醒來!”
每一聲呼喚。
都讓這片火海的威勢更盛一分。
端坐于蓮臺上的曉夢臉上浮現(xiàn)出了痛苦之色。
那雙空洞淡漠的眼眸深處。
屬于自我的靈光。
正在拼命地想要沖破那層由天意設下的屏障。
那是曉夢自已的意志!
她不愿沉淪。
她想要奪回自已身體的主導權(quán)!
“呃……啊……”
一絲微弱而痛苦的聲音響起。
那高高在上的神祇姿態(tài)。
出現(xiàn)了松動。
秦牧眼眸微動。
難道。
道爺高看天意了?
這就不行了?
忽然。
曉夢臉上那痛苦掙扎的神情消失。
下一刻。
她臉上再度恢復了那視萬物為芻狗的冰冷。
仿佛剛才那一瞬間的掙扎,
只是錯覺。
隨后。
宏偉無情的聲音響徹秘境。
“罪人。”
“當……”
“受天戮之罰!”
話音未落。
蓮臺之上的曉夢緩緩起身。
隨著她起身。
整個秘境竟然平息了下來。
無邊無際的金色輝光勢頭一滯。
而后。
她抬起了右手。
輕輕一握。
虛空之中浮現(xiàn)出無盡金光。
而后。
一道身披玄金色神甲,頭戴威嚴冠冕,腳踏煌煌大日,手持天師劍的身影。
出現(xiàn)!
這身影高達萬丈。
巍峨如山。
面容與秦牧一般無二。
但。
這不是終結(jié)!
金光還在匯聚涌動。
一、二、三……
十、百、千……
不過眨眼間。
成千上萬道與秦牧一模一樣的身影。
遍布天穹!
而后。
無數(shù)把天師劍對準了秦牧。
宏大的聲音響徹虛空。
“天地罪人!”
“當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