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夷覺得自己離“不良于行”其實(shí)還有一點(diǎn)距離,雖說腿疼得厲害,走一走路應(yīng)當(dāng)不打緊,但傅九衢覺得她不良,那她就干干脆脆地不良吧。
傅九衢讓人拆了船板,讓兩個侍衛(wèi)抬著她走。
這……
好不容易享享清福,又怎么能夠拒絕呢?
汴河兩岸有不少的人家,他們很是幸運(yùn),尚未找到民房,就在大約二里路的地方,尋到一個專門接待來往客船的腳店。
腳店名叫“寶頭”,面積不大,一個院子兩幢木質(zhì)板房,就上下兩層,看上去有些簡陋,門外靠水的地方有兩株斜柳,柳下面便是一個鋪著木岸的小碼頭。
有幾艘小船停泊在夜色里,望得見淙淙河水。
腳店伙計半夜被敲門聲驚醒,開一扇門,抻著脖子往外一望,睡眼惺忪。
“客官幾位?”
“五……六位?!?br>
伙計打個哈欠,瞥一眼辛夷。
“喲,還有個小娘子???客房只剩兩間,你們這么多人,住得下么?”
段隋:“我們擠一擠就行,就是九爺……”
一個是小娘子,不可能跟他們擠一塊,而九爺自然也不能和他們睡在一屋,那可就犯愁了。”
辛夷不想影響別人,“我沒有關(guān)系,有個地方落腳就好?!?br>
見眾人都怪異地看著自己,她拉開嘴角抿笑。
“老板要是方便,柴房或是大堂里,給我兩張桌子拼在一塊,我也使得?!?br>
伙計看她大大方方的說話,笑了起來,“那客官進(jìn)來再說?!?br>
大半夜的鬧這一陣,大家都乏了,辛夷不想因?yàn)樽约旱⒄`了大家伙兒的休息,然而,她沒有想到的是,大堂里的幾張木桌倒是拼起來了,卻是給了段隋和程蒼等人。
“你住一間?!备稻裴槊鏌o表情地看著辛夷,又指一指隔壁,“有事叫我?!?br>
段隋和程蒼都是打得粗的人,在哪里都能囫圇睡一覺,自是應(yīng)允,但辛夷心里過意不去,偷偷對段隋道:“等我拿到奇楠香,分你和程侍衛(wèi)一點(diǎn)銀子。”
段隋當(dāng)即就笑開了花,見傅九衢回頭看來,這才板住臉。
“我是那種見錢眼開的人么?”
等傅九衢轉(zhuǎn)身進(jìn)了屋,合上了房門,他這才嘻嘻笑道:“張娘子不用給那么多,分一半兒就成了?!?br>
辛夷瞪他一眼,“你見過鐵公雞下蛋嗎?”
輕哼一聲,她進(jìn)屋,將門合上。
段隋:“???”
外面沒有了動靜。
汴水邊的夜,安靜下來。
辛夷坐在床沿,除去鞋襪,一看就皺起了眉頭。
這腿啊,疼得都不像是她自己的了,看上去有些浮腫,用手一摁就是一個凹印,偏生她身上又沒有帶傷藥,這可有得罪受了。
哼哼兩聲,她抱著頭倒下去,閉上雙眼。
辛夷不習(xí)慣睡在陌生的地方,左右看一眼,將帶著古怪氣味的枕頭丟開,被子也丟開,倒下去翻來覆去地難過,真不知自己為何要在這里受罪……
“咚咚?!?br>
門被人敲響了。
辛夷有氣無力地問:“誰啊?”
孫懷在門外,小聲道:“張娘子,爺讓雜家給你備了熱水來?!?br>
辛夷這會子其實(shí)真的很想泡入熱水里洗一洗,但她的腿腳太痛了,她不想動,半根手指頭都不愿意再動彈。
“不洗了。我沒你家主子那么講究。睡下了?!?br>
外面安靜片刻,傳來傅九衢的聲音。
“開門?!?br>
辛夷揪著眉頭,“郡王,我睡下了?!?br>
傅九衢:“奇楠香,白篤耨?!?br>
辛夷那一絲困乏當(dāng)即沒有了,身子也恢復(fù)了力氣,一骨碌從床上爬起來,齜牙咧嘴地深吸一口氣,一瘸一拐地走過去開了門。
“多謝郡王賞熱水?!?br>
孫懷端著一桶熱水笑吟吟地進(jìn)來,辛夷讓開了門,沒有想到,傅九衢也跟著進(jìn)來了。
她有些詫異地看著他,滿臉問號。
大晚上的進(jìn)女子的房間,這古代男女授受不親的說法,難道是騙現(xiàn)代人的嗎?
傅九衢似乎沒有察覺到她的表情,示意她坐下來。
辛夷:“做什么?”
傅九衢變魔術(shù)似的,掌心出現(xiàn)一盒藥膏。
“給你擦藥?!?br>
辛夷驚然,“哪里來的?”
傅九衢:“掌柜的?!?br>
“這大晚上的去麻煩人家掌柜,怪不得意思的。”
“坐下?!?br>
“哦?!?br>
辛夷咳嗽一下,乖乖坐在木凳上,想到傅九衢要給自己擦藥,畫面感強(qiáng)烈得讓她心臟怦怦亂跳,有一點(diǎn)別扭——畢竟她不是心如止水的仙姑,而是一個有七情六欲的正常女子,在這種銷魂蝕骨的男色面前并沒有那么大的定力……
“藥放在這里。”傅九衢將藥膏輕輕擱在辛夷旁邊的木凳上,面色清冷地吩咐孫懷,“你等她泡完,晾干了再擦上去。掌柜說,要用力推開,使藥效浸入。”
孫懷應(yīng)聲,“小的明白,爺快些去歇了吧?!?br>
傅九衢嗯一聲,沒看辛夷,轉(zhuǎn)身就走。
辛夷瞇起眼睛抬頭,看著傅九衢那一條頎長的背影,想到自己方才天馬行空的思緒,再看一眼孫公公那一張白白胖胖的圓臉,儼然與“男色”沒什么關(guān)系,忍不住就笑出了聲。
到底是錯付了呀!
廣陵郡王一心覺得自己要勾引他,怎么會給她擦藥呢?
他恨不得退避三舍才好。
“有勞孫公公?!?br>
辛夷對孫懷大半夜不能睡覺,還被安排來伺候自己,很是歉意。
孫懷卻是笑得開懷。
“不勞煩不勞煩。哎喲,張娘子這腳都腫了呀……”
“嗯??赡芤瓷蠋兹樟?。”
“可沒傷著筋骨吧。要不明日找個大夫看看?!?br>
“不用。我就是大夫。”
……
這一晚,辛夷不知自己是幾時睡著的,衣服都沒有脫,就那樣躺在床上昏了過去。
翌日醒來,陽光已映滿窗欞。
她掙扎著起來,動一下腳,差點(diǎn)要了老命。
幸好,這間客房正對著汴河,推開窗,是一覽無余的河光美景。
孫懷來敲門,辛夷才知道已經(jīng)是晌午了。
“娘子餓了吧?九爺叮囑不要吵醒你,雜家這才沒有來叫起?!?br>
孫懷今日待她的態(tài)度,尤其的和善友好,再不是最初在張家村那一臉嫌棄的模樣,甚至隱隱有一種伺候主子的感覺。
辛夷有些慶幸,昨夜勇猛地踢出那一腳。
為自己踢出了尊嚴(yán)。
現(xiàn)在這一個個待她,都跟親人似的。
想到傅九衢今日要趕到壽州的計劃泡了湯,辛夷有些過意不去,即便身子不爽,還是強(qiáng)撐著起來洗漱吃飯,準(zhǔn)備出發(fā)。
這個小碼頭,??坎涣舜蟠リ惲糇?,他們還得陸行。
程蒼找腳店的掌柜買來一頭驢子。
“張娘子坐上去吧。”
辛夷覺得自己跟驢實(shí)在有緣,摸摸驢背,笑盈盈地攀著鞍往上爬。
奈何那只腿使不上力氣,這一動便鉆心似的疼痛,她哎呀一聲滑下去,跌坐在地。
太狼狽了,辛夷很想找個地縫鉆進(jìn)去。
段隋噗的一聲笑起來,正想說個打趣話,卻見他家主子忽地上前,將坐在地上的張娘子抱起來,一把杵在驢背上。
段隋收住笑,滿臉僵硬。
四周一片沉默。
便是程蒼都意外地看了傅九衢一眼。
傅九衢卻面無表情,好似不曾發(fā)現(xiàn)眾人異樣的目光,見辛夷痛得臉色蒼白,額頭上汗水都沁出來了,冷冷轉(zhuǎn)頭對段隋道:
“拉下去打一頓,你就笑不出來了?!?br>
段隋苦著臉,拱手:“屬下知錯,請九爺饒了小的屁丨股吧。”
傅九衢面色冷凝,兩道眉鋒微微蹙起,情緒似乎格外的嚴(yán)肅,“出發(fā)。”
……
一行人步行,就自己騎驢,辛夷覺得這簡直是官爺?shù)拇?,疼痛都少了幾分?br>
路上,他們碰到了匆匆而來蔡祁。
他帶著長隨騎著大馬,一看他們的樣子就有點(diǎn)小得意。
“喲,重樓高風(fēng)亮節(jié)啊,把驢讓給小嫂,自己走路?”
傅九衢不理會他,“事情如何?”
蔡祁道:“陳留縣令另外備了船只,等在陳留碼頭上。我剛過來的時候,看到咱們沉船那處有不少船只和人馬,正在打撈,縣令也在……我聽縣令說,昨晚那些水盜,抓到了幾個,說是劫財,在汴河上干這營生許久了,只是沒有料到,這一票會劫到郡王……”
傅九衢哼聲,“那真是巧了。狗膽包天!”
蔡祁知道他在想什么,撇嘴點(diǎn)點(diǎn)頭。
“是巧??h令本要過來拜見,親自說清事由,我看他老胳膊老腿的,昨兒又折騰了一夜沒睡,怪可憐,就沒讓他來。”
傅九衢:“看看去?!?br>
------題外話------
三更奉上,娘子們慢慢看。
ps:感謝我大fans姐姐的打賞,我要嫁給你(害羞小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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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章 憐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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