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記者要上船，丁教不能坐在所里等，也要了件救生背心套上，跟李衛(wèi)國一起匆匆趕到船廠小碼頭。

　　沿江派出所最缺輪機員和水手，王隊長這些天正在培訓朱寶根?，F(xiàn)在要備車（熱船），正好是一個實踐教學的機會。

　　“看見沒有，先開通海閥，再開燃油閥，這兒還有一個?！?br>
　　“送發(fā)電機的電，這是24伏的，別害怕，電不著你?！?br>
　　“啟動發(fā)電機，合配電板的閘！”

　　輔機轉(zhuǎn)了起來，發(fā)電機開始運轉(zhuǎn)，整個機艙都亮了。

　　王隊長跑過去摁下一個開關，喊道：“啟動空壓機打氣?！?br>
　　朱寶根努力地記住順序，扶著一根管道問：“然后呢。”

　　“等，至少打十分鐘的氣！”

　　王隊長看了看手表，爬出機艙。

　　要執(zhí)行的是十萬火急的救援任務，他顧不上跟剛上船的丁教、李衛(wèi)國和之前從未見過的王記者打招呼，拉開門走進指揮艙，打開廣播電源，舉起通話器喊道：“柳廠長柳廠長，我王大龍，趕緊去保管室?guī)臀艺覀€柴油機搖把！”

　　二層駕駛室頂上裝了高音喇叭，不但船廠的管理人員和工人能聽見，連在河面上等著過閘的船主船工都能聽到。

　　柳廠長從一間工棚里跑了出來，朝001這邊看了看，連忙跑向另一個工棚。

　　李衛(wèi)國陪著丁教和王記者走進指揮室，不解地問：“王隊長，001的主機也要用搖把啟動？”

　　“我們的主機不需要，失控的那條船可能需要?！?br>
　　在岸上他們是領導，在船上他們都要靠邊站。

　　王隊長嫌他們礙事，放下通話器擠出指揮室，戴上手套跑到船尾，抓緊時間檢查起拖纜。

　　王記者坐過客輪、渡輪和汽渡，但從來沒上過這種看著跟小軍艦似的拖輪，看什么都好奇，正準備爬到二層駕駛室看看，一老一少兩個穿藍色棉大衣的男子騎著自行車風風光光地趕到碼頭。

　　“王隊長……李指也在?！?br>
　　“周師傅，什么事。”

　　“徐所呼叫我們總調(diào)，讓我們開002參加救援，負責警戒?！?br>
　　眼前這兩位是船閘管理所的職工，年紀大的周師傅本來就是開船的，只不過開的是船閘的小交通艇。

　　前段時間研究消防演練方案他參加了，這幾天搞水上治安大檢查，在白龍河這邊借用的就是他們的小船。

　　過兩天做拖力試驗要有船在邊上警戒守護，現(xiàn)在要在情況更復雜的江面進行救援更需要警戒。

　　李衛(wèi)國不敢耽誤時間，急忙道：“我?guī)湍愫巴蹶犻L，鑰匙在王隊長那兒。”

　　周師傅一邊鎖自行車，一邊笑道：“那我們就不上001了?！?br>
　　王隊長搞清楚來龍去脈，跑進指揮室找出兩把鑰匙扔給他們，想想又回頭道：“李指，你的對講機暫時用不上，把對講機給周師傅?！?br>
　　萬一徐三野和那兩條魚落水怎么辦？

　　李衛(wèi)國想想不放心，干脆翻身下船：“周師傅，我跟你們上002。丁教，王記者，我去002上盯著，就不陪你們了?！?br>
　　“好，你忙你的，別管我們。”

　　丁教話音剛落，王隊長就跑進了機艙，喊道：“寶根，啟動主機滑油泵，就是左手邊的那個閥門?！?br>
　　“好的，馬上。”

　　“啟動主機！”

　　……

　　主機啟動，噪聲比發(fā)電機更大，轟隆隆震耳欲聾。

　　王記者對這些很好奇，站在機艙門口朝里面看。

　　“切換主機控制權到駕駛室?！?br>
　　王隊長摁下一個紅色按鈕，扯著嗓子交代：“從現(xiàn)在開始什么東西都不能動，注意油管、閥門和電氣線路。如果看到哪兒漏油漏水，或者看到哪兒有火花，要趕緊告訴我?！?br>
　　朱寶根急忙道：“知道了！”

　　正看得入神，一個老爺子拿著搖把跑了過來，站在碼頭上喊王隊長。丁教急忙跑過去接搖把，跟人家打招呼。

　　002已經(jīng)啟動了，緩緩開出小碼頭。

　　不知道周師傅是難得有機會駕駛公安執(zhí)法艇，還是李衛(wèi)國交代過，竟打開了警燈拉響警笛，并用艇上的喇叭對等得不耐煩的船只喊話。

　　告訴等著過閘的船只江上有險情，執(zhí)法船只要優(yōu)先過閘，請人家耐心等待。

　　一大一小兩條公安執(zhí)法船出動，簡直跟拍電影似的！

　　王記者忙不迭打開照相機的皮套，舉著相機開始拍照。

　　正忙著取景按快門，徐三野開著邊三輪沖到了小碼頭。

　　他和兩條魚都戴著鋼盔、綁著彈匣袋、背著五六沖，明明是地方公安竟搞得跟武警似的，丁教被他們嚇了一跳。

　　王記者沒想到能看到這陣勢，下意識捧起相機連按快門。

　　徐三野顧不上跟他們打招呼，爬上船急切地問：“王隊長，準備好了嗎，什么時候能啟航！”

　　“還要五分鐘?！?br>
　　“咸魚，我先回去拿救生衣，你把槍支彈藥鎖進槍柜，趕緊開電臺聯(lián)系老劉。”

　　徐三野摘下五六沖，解開彈藥攜行具，交給剛下車的咸魚，再次跨上摩托車。

　　韓渝連忙抱著槍，帶著梁小余爬上船，直奔指揮室。

　　專業(yè)的人干專業(yè)的事。

　　丁教知道現(xiàn)在幫不上忙，也不能給部下們添亂，見王記者一臉驚愕，微笑著介紹起來。

　　“王記者，咸魚是我們陵海公安局最年輕的干警，今年十六歲，濱江航運學校畢業(yè)的中專生。”

　　“才十六歲啊，真夠年輕的?！?br>
　　“其實沿江派出所有四個最年輕，首先，沿江派出所是今年剛成立的，是我們陵海公安局最年輕的派出所?！?br>
　　丁教笑了笑，眉飛色舞地說：“所長徐三野同志，今年四十二歲，是我們公安局最年輕的派出所長。

　　咸魚是最年輕的干警，我已經(jīng)說過。剛才跟咸魚進去的孩子叫梁小魚，他是我們公安局最年輕的聯(lián)防隊員！”

　　現(xiàn)在的領導就喜歡總結(jié)各種“第一”或者各種“最”……

　　王記者是專業(yè)從事輿論監(jiān)督的，幾乎天天跟政府部門打交道，對此“四個最年輕”不是很感興趣，而是笑問道：“丁教，你們公安局的聯(lián)防隊員也配槍啊。”

　　是啊，徐三野太過分了，怎么能把槍交給一個聯(lián)防隊員！

　　丁教一時間不知道該怎么解釋，正在船尾忙碌的王隊長聽得清清楚楚，回頭道：

　　“領導，小魚是民兵，剛參加過民兵訓練，打過靶，有訓練合格證，還被武裝部評為訓練先進個人?！?br>
　　“原來是民兵啊。”

　　王記者恍然大悟，微微點點頭。

　　“既是民兵也是聯(lián)防隊員?！倍〗涛⑿χ胶椭睦飬s在想回頭一定要跟徐三野好好說說，槍支安全無小事，可不能這么干。

　　韓渝鎖好槍，從船員艙爬上指揮室。

　　梁小魚按照前幾天就擬好的拖力試驗方案，戴上手套跑到船尾給王隊長幫忙。

　　丁教更陪王記者走進指揮室，就見在用電臺通話。

　　“公安001呼叫白港通005，收到請回答，收到請回答?！?br>
　　“白港通收到，001請講？”

　　“白港通005，請問你們到了什么位置。”

　　“公安001公安001，我們剛抵達38號浮，已看到失控船只。”

　　“現(xiàn)在什么情況？”

　　韓渝拿起工作日志，一邊問一邊記錄。

　　丁教和王記者屏氣凝神，不敢影響他工作，只聽見電臺里有人喊道：“我們繞著它觀察了一圈，發(fā)現(xiàn)船上無人值守、首尾部無任何系泊設施，正隨水流和過往船舶的余浪在江面漂移?！?br>
　　“能不能上得去？”

　　“江面風大，我們船小，不敢靠太近?！?br>
　　“江面風力幾級？”

　　“西北風，三到四級?！?br>
　　三到四級，麻煩大了。

　　韓渝定定心神，追問道：“有沒有聯(lián)系上港監(jiān)？”

　　“聯(lián)系上了，監(jiān)督39在瀏河港附近水域，雖然距我們最近，但趕過來最快也要兩個半小時。”

　　電臺里的人頓了頓，又焦急地說：“港監(jiān)通報，今天凌晨三點半左右，章家港水域發(fā)生一起碰撞事故，江南航運公司的一支船隊被一條失控船撞了，監(jiān)督36、監(jiān)督39正在指揮緊急征調(diào)的拖輪，救援被撞之后擱淺的駁船?！?br>
　　韓渝問道：“有沒有可能就是這條失控船？”

　　“應該就是這條，他們也在找?！?br>
　　“那現(xiàn)在怎么辦?！?br>
　　“他們總共就那么幾條監(jiān)督艇，就算趕過來一樣要想辦法征調(diào)拖輪，我們調(diào)度匯報了這邊的情況，他們請我們先警戒守護，提醒航經(jīng)船舶注意避讓。”

　　“看來只能靠自己了，請你們繼續(xù)監(jiān)視，我們大約四十分鐘之后能趕過去。”

　　“收到，麻煩你們了?！?br>
　　“這是我們應該做的，請你們注意安全?！?br>
　　“收到，完畢?！?br>
　　情況大致搞清楚了，漂在江上的不只是一條失控船，很可能也是一條肇事船！

　　丁教見韓渝結(jié)束了通話，不解地問：“咸魚，港監(jiān)的執(zhí)法艇怎么跑瀏河港去了，自己水域的交通安全不管，跑人家水域去做什么。”

　　韓渝飛快地做完記錄，起身解釋道：“丁教，濱江港監(jiān)局不是我們?yōu)I江市的執(zhí)法部門，人家的上級是統(tǒng)管長江航運安全的長江港監(jiān)局。

　　人家要管轄的也不只是我們?yōu)I江段，而是從長江口徐六涇到章家港老海壩的九十六公里長江水域和陵海、東啟這邊的六十多公里支流水域。”

　　“垂直管理的？”

　　“他們屬于交通部的港監(jiān)，漁政好像也一樣，在瀏河港那邊也設有漁政站。”

　　總共那么點人和那幾條船，要管那么多事和這么長的水域，怎么能管得好……

　　丁教正暗暗嘀咕著，徐三野回來了，只聽見他在外頭喊道：“咸魚，白龍港的交通艇有沒有看到失控船？港監(jiān)有沒有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