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旭陽這一走,他的活就都落到邵溫白頭上。
每天第一個來,最后一個離開,幾乎成為常態(tài)。
他似乎又變回從前那個專注刻苦、一絲不茍、全心全意投身科研的邵教授。
他沒有搬家,一切如常。
好像那些黯然與失意都不曾有過。
“來,小邵,這是鑰匙,你拿好?!?/p>
邵溫白伸手接過:“謝謝?!?/p>
房東太太笑瞇瞇道:“之前那個租客不僅事兒多,還挑,他租之前,我再三強調(diào)這是樓梯房,沒有小區(qū),也沒有物業(yè),讓他想清楚再決定要不要租,結(jié)果……”
她兩手?jǐn)傞_,又一拍:“好家伙,搬進(jìn)來以后就這里不是,那里不好的,簡直煩死了。他說上下樓不方便,樓內(nèi)環(huán)境不行我還能接受,可他居然挑剔說家里裝修布置不行,真是給我整笑了?!?/p>
“當(dāng)初雨眠搬進(jìn)來以后,相當(dāng)于重新裝修改造了一遍,這幾年維護(hù)得又好,收拾得又干凈,他居然說裝修布置不行?氣得我立馬讓他退租滾蛋了?!?/p>
“唉,”房東太太突然嘆息一聲,“這年頭像雨眠這么好的租客實在太少了?!?/p>
“我擔(dān)心下一個租客又是奇葩,想著要不就不租了,反正我們家也不缺那點兒租金,白白讓人嚯嚯了房子,想當(dāng)年這房子還是我公公在b大任教時分配的……”
“現(xiàn)在你愿意租,那最好不過了呀!上面這些顧慮通通都不存在?!?/p>
邵溫白笑笑:“您怎么確定我不是奇葩?萬一我比上個租客還過分呢?”
“那當(dāng)然不能?。 狈繓|太太肯定道,“你怎么會是那種人呢?雨眠不止一次說過,你人好,又禮貌,還愛干凈,把房子交給你,我一百二十萬個放心!”
邵溫白沒想到分手這么久了,還能從別人那里得到雨眠的一張“好人卡”。
房東太太:“行,鑰匙就交給你了,我先走了哈,后面有什么事電話聯(lián)系。”
“好。”
邵溫白目送對方離開,又低頭看看手里的鑰匙。
他開了門,走進(jìn)去。
映入眼簾的一切陌生得讓他恍惚,米白色布藝沙發(fā)泛黃泛灰,仔細(xì)一看上面還有一團(tuán)一團(tuán)的污漬。
窗簾換成了深綠色,看上去也不太干凈。
原本的小茶幾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幾張塑料凳拼在一起,勉強可以放點東西。
陽臺上的盆栽全沒了,空出來的地方堆滿了雜物,雜物上還蒙了一層灰。
進(jìn)去臥室,陳設(shè)布置全變了。
剎那間,邵溫白仿佛失控般沖過去,將全身鏡、床頭柜、衣帽架全部挪動回原本的位置。
不夠!
他又把窗簾猛拽下來,丟到一旁。
可還是不對!
他看著換了方向的床,雙手用力,但床卻紋絲不動。
一次,兩次,三次……
最后他筋疲力盡地跌坐在地上,臉上不知是汗,還是淚……
……
入夜,苗苗拿著紅色本本左看右看,滿臉稀奇。
“看什么呢?”林書墨從身后擁上來。
“這個!”苗苗舉到他面前,輕輕晃了晃,“就這么一個小小的本子,就把兩個人拴在一起,共同組成了家庭,你說是不是很神奇?”
林書墨:“別看它小,它代表了合法與保障?!?/p>
“明天我爸媽就要回去了……”苗苗垂眸,聲音越來越小,“我好舍不得他們……之前計劃的是讀完碩士,就回粵省,我……根本沒想過會結(jié)婚……”
更沒想過,未來都要留在京都。
林書墨聞言,頓了一下,從她身后來到面前,蹲下,然后輕輕握住苗苗的手,也共同握住了那個小紅本。
“對不起,老婆。”
“好好的,你怎么突然道歉,你……”
林書墨:“這聲對不起除了對你說,還要對岳父岳母說。你是因為我才留在京都,我知道這很自私。這樣好不好,我們先讀完博,如果你還是想回粵省……”
他頓了一下,幾秒后,仿佛下定某種決心,“那我陪你回粵省定居?!?/p>
苗苗瞪大眼,“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么?”
“我說——如果你愿意,那我陪你回粵省定居?!?/p>
“可、可是你父母那邊,還有爺爺奶奶,他們會同意嗎?”
林書墨笑笑:“只要我堅持,他們會點頭的?!?/p>
“可是……可是……”
苗苗興奮的同時,也很不安,“這樣我會不會太自私了?”
他們都是家里的獨生子女,一旦隨另一方離開,那終究會有一方的親人被留下。
永遠(yuǎn)無法兩全。
林書墨:“那就兩邊跑,一邊待上一兩年?!?/p>
苗苗眼前一亮:“這個好!”
“而且現(xiàn)在交通這么便利,隨時都能說走就走。更何況未來一切皆有可能,萬一岳父岳母想搬來京都定居呢?萬一我爸媽想去粵省養(yǎng)老呢?將來會怎么變,誰也說不準(zhǔn)。只要——”
林書墨看著她的眼睛,一字一頓:“我們堅定地在一起,無論任何時候,遇到任何困難,都不要輕易放開對方的手,我相信,一切難題都會迎刃而解?!?/p>
“嗯嗯!”苗苗眼里閃爍著淚意,張開雙手,一把抱住他,“小墨墨,你真好……”
真的很好很好。
好到,我遇見你都覺得是上天恩賜。
而結(jié)婚,真的想都不敢想。
林書墨卻說:“你也很好?!?/p>
好到,這輩子沒有第二個人可以代替。
其他人在我眼里,都是過客。
第二天,何民燊和秦慧茹要走,苗苗和林書墨一起去送機。
秦慧茹握著女兒的手,走在后面,小聲交代:“……你如今也是結(jié)了婚的人了,往后可不能再任性,有什么事跟書墨商量著來?!?/p>
“你們暫時不想辦婚禮就不辦吧,確實學(xué)業(yè)要緊。但也不能一直不辦,最晚博士畢業(yè),就必須辦了,知道嗎?”
“嗯嗯,嗯嗯……”苗苗一邊點頭附和,一邊思緒早就不知道飛哪兒去了。
停在安檢口,秦慧茹先進(jìn)去,何民燊落后一步。
“乖女,”他叫住苗苗,“雖然林家勢大,書墨目前看起來也還算靠譜,但如果有人欺負(fù)你,讓你受委屈了,隨時回家里來,爸爸永遠(yuǎn)站在你這邊,知道嗎?”
苗苗抿了抿唇,淚意閃爍:“我知道了,老豆?!?/p>
“行,那我進(jìn)去了,你跟書墨回吧?!?/p>
何民燊大步往里走,沒有回頭。
生怕一回頭,眼淚就不爭氣地掉下來。
他的乖女啊……
往后就不只是他的乖女,還是別家的媳婦,別人的老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