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60章登門罵街臨近傍晚，天際云層堆迭，陰沉得似要滴下水來。?ykr_s?o~f-t￠c~o!長安城內(nèi)街上行人匆匆，亟待于雨水降下之前回到家中，同行之人難免相互低語，交談著對于這兩年天氣變化無端、冬夏兩季降水大增的抱怨，夏日大雨、冬日大雪，致使關中百姓受災嚴重，即便是城內(nèi)的商賈們也影響頗大、收入銳減，日子過得甚是緊吧。天色漸漸陰暗，雨水一時未降。一輛馬車抵達宋國公府后門，門子入內(nèi)通稟之后打開后門，將馬車引入后院，一身常服的李治從車上跳下，在管事引領之下直抵書房。書房之內(nèi)，蕭瑀已經(jīng)等候在此，連人見禮之后將李治請入上座，蕭瑀在下首相陪，待仆人奉茶之后被其斥退，書房內(nèi)只剩下兩人，這才開口埋怨道：“此時形勢敏感，殿下這般登門，有些不妥?！崩钪螣o奈道：“本王也知道此舉不妥，但眼下不知何去何從，特來向宋國公請教?！笔挰r抬手請李治飲茶，而后才問道：“殿下有何難處？”當下局勢，可謂對李治極為有利。先是李治弄出一手“出海建國”，使其在陛下面前被認作顧念手足情份、不欲相互爭斗，為此寧肯放棄一切榮華富貴避往海外……陛下心中必然又是贊許、又是心疼。且由此引發(fā)出是否被太子、魏王兩人脅迫、恐嚇之猜測，算是一箭雙雕。再加之蕭瑀暗中操縱御史言官一齊上書形成浩浩蕩蕩的輿論風潮，將魏王席卷其內(nèi)，致使其威信大減，形勢完全在李治這一邊。太子被廢已經(jīng)注定，沒人可以扭轉(zhuǎn)陛下意志，魏王再因為不得人心而地位驟降，儲位歸屬則漸趨明朗……此等形勢之下，蕭瑀實在想不出李治為何不顧避嫌亦要親自登門，難道不知一旦被陛下察覺，會得出他們私底下串聯(lián)暗通之結(jié)論，從而心生猜忌？李治喝了口茶水，這才說道：“實不相瞞，本王之前懇請父皇準許出海建國，既有以退為進之意，也有順水推舟之念，無論如何能夠避開當下最為激烈的爭儲風波，總歸是好事……但現(xiàn)在局勢不同，萬一水師快速覆滅倭國，并且上表朝廷請求派遣親王前往其地建國，本王豈非弄巧成拙？”蕭瑀蹙眉，馬上明白了李治的意思。￠1￠5!8?t+x`t-c?o￠先前李治懇請出海建國，是坐了兩手準備，且也有向陛下逼宮的意思蘊含其中——要么您舍得將我敢去倭國諸島與倭人為伍，今生今世再難回長安于您膝前盡孝，要么您將我留在長安，冊封為儲君。不得不說，這樣一手以退為進，的確高明，雖然是向陛下逼宮，但陛下并不會反感，因為誰都知道一個爭儲失敗的親王最終會是何等下場。但現(xiàn)在問題出在自己這邊……涼州都督李襲譽忽然上疏詆毀魏王，再加上朝中御史言官齊齊彈劾魏王“性格浮躁”“剛愎自負”“肖似煬帝”，使得魏王的威信大受打擊，一時間輿論洶洶，導致李治爭儲的勝算大增。若是這個時候水師覆滅倭國，陛下也答允了李治之前的懇請讓他出海建國，豈不是白白放走了這個天賜良機？簡而言之，現(xiàn)在的李治頗有些進退兩難……蕭瑀想了想，安撫道：“確實有些麻煩，但水師未必那么快覆滅倭國，最起碼在清剿倭國全境之前，陛下必然不會讓殿下前往倭國?！辟羾m然在水師控制之下，但是以陛下對晉王之寵愛，絕不肯讓他受到一絲半點危險，所以只能在倭國全境之內(nèi)皆備清剿一空的情形之下，才有可能讓李治前往建國。據(jù)他所知，倭國雖然抵御狹小，但島嶼遍布、山巒處處，一旦那些倭人遁入山中，想要清剿至少需要十萬大軍。s¨i¨lu?x_s?~水師戰(zhàn)力強橫，但需要覆蓋整個東洋、南洋，不可能抽調(diào)如此龐大的軍隊派往倭國作戰(zhàn)……李治卻搖頭道：“宋國公乃國之宰輔，掌握天下大事，但是對于海外之情形卻有所疏忽。本王一直在檢校兵部，對于有關于水師的來往公函知之甚詳?，F(xiàn)在水師在倭國的兵力不足一萬，只控制飛鳥京、江戶川出海口、佐渡島等有限地方，但是卻資助、扶持蝦夷人占據(jù)倭國各處要隘。只要房俊一聲令下，那些被水師武裝起來、且對倭人恨之入骨的蝦夷人會瘋狂將每一個倭人撕成碎片、剁成肉泥，再有水師沿海保持兵力輸送、后勤補給，用不了兩個月，整個倭國便會被水師完全掌控，只怕到時候倭人被滅種絕嗣也不無可能?！鄙碓诒?，隨時掌握水師的各種動態(tài)，朝堂之中沒人比他更清楚水師之強大。每至一地，水師首先進行的并不是殘酷殺戮，而是先扶持其地的弱勢族群與當?shù)卣噙M行抵抗，采取制衡之策略，打壓強勢一方、扶持弱勢一方，使得所有人都必須倚賴水師，否則便會被徹底剪除。要么便扶持當?shù)氐臋鄤萑宋飳φy(tǒng)政權發(fā)起挑戰(zhàn)，致使戰(zhàn)火延綿、族內(nèi)對立。這樣的策略使得水師以最小之代價、獲取最大之利益，掌控東洋、南洋幾乎所有番邦異國。水師甚少親自作戰(zhàn)，但兩洋各地幾乎每一場戰(zhàn)爭都有水師的身影隱藏其中，導致各地蠻夷對水師恨之入骨，卻又不得不為了存活乃至于自身利益卑躬屈膝爭取水師之支持……水師在倭國起先扶持蘇我氏壓迫天皇之權力，致使其國內(nèi)各方勢力相互傾軋、戰(zhàn)爭不止，國力虛弱至極。后來蘇我氏自作主張弒殺天皇，意欲長久統(tǒng)治倭國諸島，水師極為不滿，只需支持被倭人迫害了幾百年的蝦夷人發(fā)動戰(zhàn)爭，數(shù)月之間便可將倭國諸島夷平，徹底納入大唐之版圖。蕭瑀捋著胡子，神情凝重。他近些年早已不問兵事，將精力全部放在朝堂政事之上，故而只知水師在東洋、南洋橫行無忌，卻不知水師之勢力居然強橫至此，似倭國那樣島嶼連綿、人口眾多的番邦居然反掌之間便可覆滅，且毋須消耗自身太多實力。以房俊對東宮之忠誠，必然會下令蘇定方加快速度覆滅倭國，以便盡快令晉王出?！缃袼闶亲骼O自縛、騎虎難下，事情不好辦了。蕭瑀沉吟道：“為今之計，最好還是利用陛下對殿下之寵愛，不舍放你離京而去……不如明日你也前往大慈恩寺，就說與太子殿下一同為文德皇后祈福，且拖一拖再說。”李治只能無奈點頭。這也是無奈之舉，拖是拖不了多久的，因為他志在儲位，必須有所動作影響父皇之決斷，而不是躲在大慈恩寺聽天由命…………蕭瑀命人掌燈，兩人在書房之中密謀，忽而外頭腳步聲急促，有管事入內(nèi)稟報：“魏王殿下正在門外，求見家主。”蕭瑀、李治盡皆一愣，后者有些驚慌：“青雀哥哥不會是知道本王在這里，故而尋上門來找麻煩的吧？”易儲之事勢在必行，太子被廢已成定局，但最終有誰上位，父皇尚搖擺不定、乃以委決。但是任何事都有一個底線，父皇會默許自己與青雀哥哥競爭，卻不會任由其中之一勾結(jié)朝中大臣，對另一人施以打壓。父皇要從一個公平公正的環(huán)境當中去做出最理智的決斷……當然，皇子與大臣不可能完全切割，暗中有所聯(lián)系難以避免，但若是被公之于眾、擺在臺面之上，那是父皇絕對不能容許的。一旦朝中勢力參預爭儲，礙于各自的利益，將來勢必會造成一場極為浩大的內(nèi)卷，排斥異己、黨同伐異，爭儲失敗的皇子會落入萬劫不復之地……蕭瑀心里也沒底，暗暗埋怨李治前來拜訪之舉有些失措，口中道：“殿下且稍作，待老臣前去看看。”……此時天色已經(jīng)完全暗了下去，坊內(nèi)行人不少，要么當值的官員下值，要么城內(nèi)商賈打烊之后歸家，人馬車駕絡繹不絕。宋國公府門前掛上了大燈籠，將門前石階以及一片街道照得雪亮，魏王那輛豪華的四輪馬車就停在門前，攔住整條街，堵住了半條街。李泰一身華服，手撫著腰間玉帶，腆胸凸肚站在石階之上，見到蕭瑀急匆匆前來迎接，不分青紅皂白兜頭便是一頓怒叱：“汝等奸賊暗中串聯(lián)誹謗本王，本王可以不追究，但汝等此舉將晉王置于何地？”蕭瑀被訓得莫名其妙，不解道：“老臣即沒有串聯(lián)誹謗殿下，更不知與晉王如何關系？”李泰一臉氣憤，不理蕭瑀，返回轉(zhuǎn)過身，沖著街上被堵住的行人大聲道：“原本晉王已經(jīng)向父皇懇請出海建國，此舉乃是為了全兄弟之義、手足之情，不愿因為爭儲而撕破臉面，此等光風霽月、如海氣量，當為世之楷模也！”聽聞此事，街上行人紛紛叫好：“晉王殿下仁義！”也有人大喊：“魏王殿下為了帝國教育嘔心瀝血，天下士子皆感念恩德！”蕭瑀大皺眉頭，晉王出海建國只在朝堂之上流傳，一旦傳遍天下，那可真真是騎虎難下……而且李泰一口一個“奸賊”，這簡直就是罵街啊……忽然有人生不定、世事無常之感慨，情緒低落、心情頹喪……人活一世，草木一秋，這一切到底有什么意義？(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