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已擠出一個自認為還算和緩的表情，按下了撥號鍵。

這一次，他要先表明身份。

他要讓那個不知死活的東西，知道自已到底得罪了誰！

嘟…嘟…

彩鈴聲依舊單調。

王志強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終于，在即將自動掛斷的前一秒，電話接通了。

“有屁快放。”

依舊是那個懶洋洋的，帶著濃濃不耐煩的男聲。

王志強準備好的一肚子威逼利誘，瞬間被這四個字堵了回去。

他感覺自已的血壓，又一次沖上了頭頂。

但他忍住了。

他從牙縫里擠出幾個字。

“我是集團副總，王志強。”

他一字一頓，刻意加重了“副總”兩個字，他等著電話那頭傳來驚慌失措的道歉，傳來卑微的乞求。

然而。

電話那頭，沉默了足足五秒。

然后，傳來一聲輕微的，像是翻了個身的聲音。

“哦。”

一個字。

哦？

就一個哦？

王志強感覺自已快要爆炸了。

“王總，您好。”對方似乎終于清醒了一點，補了一句。

這句“您好”，非但沒有讓王志強感到絲毫的尊重，反而像是一種赤裸裸的嘲諷。

“劉華強！”王志強終于繃不住了，他幾乎是吼了出來，“你知不知道現(xiàn)在是什么情況！公司都快被人搞垮了！你作為法務部的人，還有心思睡覺？！”

“嗯。”

“嗯？你他媽只會說嗯？”

“那王總您說。”

“我問你！工作群里下午五點半發(fā)的通知，為什么到現(xiàn)在都沒回復？你眼里還有沒有公司紀律！還有沒有我這個副總！”

“王總，現(xiàn)在是凌晨兩點四十七分?！眲⑷A強的聲音依舊平淡，“勞動法規(guī)定，這是我的個人休息時間?！?/p>

勞動法？

他媽的跟我談勞動法？！

王志強氣得笑出了聲：“好！好一個勞動法！劉華強，我記住你了！你很有種！”

“公司有難，你們這些年輕人就想著自已的休息時間！我這個副總，為了公司的事情徹夜難眠，你一個新人，你睡得著覺？你的良心不會痛嗎？你對得起公司發(fā)給你的工資嗎？”

“王總，您說得對。”

“我對你媽！”王志強徹底破防了，“我現(xiàn)在命令你！立刻！馬上！從床上給我滾起來！打開電腦！”

“干什么？”

“給我起草一份起訴狀！告那個404律所！告那個叫林默的王八蛋！敲詐勒索！商業(yè)誹謗！我要讓他把牢底坐穿！”

電話那頭，又是一陣沉默。

王志強以為自已的威嚴終于起了作用，喘著粗氣命令道：“聽見沒有！現(xiàn)在就寫！寫不完不準睡覺！”

“王總。”劉華強的聲音傳來，“起訴需要事實依據(jù)和證據(jù)材料。您什么都沒有，我怎么寫？”

“證據(jù)？那個廣告牌不是證據(jù)嗎？他逼我簽的協(xié)議不是證據(jù)嗎？！”

“協(xié)議原件呢？”

“被我撕了！”

“……那您有什么能證明，您是被逼迫的？”

“我……”王志強被問得一滯。

“王總，您先把具體情況，還有您手頭所有的證據(jù)，整理成文檔，發(fā)到我公司的郵箱?！眲⑷A強的聲音聽起來居然有幾分“專業(yè)”?！拔颐魈煸缟暇劈c上班，第一時間處理?！?/p>

明天？

又是明天！

這個小王八蛋，居然還在跟自已打太極！

“我他媽讓你現(xiàn)在就干！”王志強發(fā)出了歇斯底里的咆哮，“你是不是聽不懂人話！你信不信我明天一個電話，就讓孟佳把你給開了！”

他把最后的底牌，亮了出來。

他不信，一個剛進公司的新人，會不怕失業(yè)的威脅。

電話那頭，長久地，沉默了。

王志強的心里，升起一絲病態(tài)的快感。

怕了吧？

知道錯了吧？

然而，他等來的，不是求饒。

而是一聲輕笑。

那笑聲里，充滿了不加掩飾的，淋漓盡致的鄙夷。

“我說，你他媽是不是有??？”

劉華強的聲音，第一次有了情緒，一種被徹底惹毛了的煩躁。

“大半夜不睡覺，在這兒跟我發(fā)你媽的瘋？”

“開除我？好啊！你現(xiàn)在就給孟總監(jiān)打電話，我等著！”

“別他媽在這兒跟我放屁了?！?/p>

“明天，你要是還這么牛逼，你就來公司，當著我的面，再說一遍今天這些話。”

“看我弄不弄你就完了?！?/p>

咔。

電話，第三次，被干脆利落地掛斷。

王志強舉著備用機，呆立在滿是狼藉的客廳中央。

第486章

凌晨三點十分。

“看我弄不弄你就完了?！?/p>

那句話，像一根刺，狠狠扎在他的自尊上。

一個新人。

一個他連臉都沒見過的法務部底層員工。

居然敢這么跟他說話？

不。

絕對不能就這么算了。

他要讓那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雜種知道，什么叫職場規(guī)矩！

王志強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已冷靜下來。

既然劉華強不聽話，那就直接越過他，找他的上司。

找孟佳。

雖然那個女人一向不給他好臉色，但在這種時候，她不可能坐視不管。

畢竟，供暖集團出了這么大的事，法務部也脫不了干系。

王志強翻開通訊錄，找到孟佳的號碼，毫不猶豫地撥了過去。

嘟……嘟……

彩鈴聲在寂靜中顯得格外漫長。

三聲之后，電話接通了。

“王總?！?/p>

孟佳的聲音傳來，冷靜，克制，不帶一絲睡意。

“有事？”

王志強愣了一下。

凌晨三點，這個女人居然還醒著？

“孟總監(jiān)，我……”他組織了一下語言，盡量讓自已的聲音聽起來不那么狼狽。

“我剛才給你們法務部的劉華強打了電話，讓他起草一份起訴狀，結果那小子不但不配合，還對我出言不遜！”

“我現(xiàn)在正式向你投訴，要求你們法務部嚴肅處理這件事！”

電話那頭，沉默了兩秒。

“王總，您說的是劉華強？”孟佳的聲音依舊平靜。

“對！就是他！”王志強咬牙切齒，“那小子太狂了，完全沒把我這個副總放在眼里！孟總監(jiān)，你必須給我一個說法！”

“王總。”孟佳打斷了他，“您確定，您要投訴的，是劉華強？”

“廢話！”王志強煩躁地吼道，“我都說了三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