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邁步，走向那扇象征著正義與秩序的大門。

走著走著，陸衡的腳步慢了下來。

他環(huán)顧四周，空曠的廣場上，只有幾個環(huán)衛(wèi)工人在慢悠悠地掃著落葉。

“我說……”陸衡皺了皺眉，“你有沒有發(fā)現(xiàn)，今天這路上，安靜得有點不正常？”

連個遛彎的大爺都沒有。

林默也停下腳步，看了一圈。

“好像是有點?！?/p>

兩人繼續(xù)往前走，很快就來到了法院的正門口。

然后，他們就看到了那扇緊閉的，冰冷的，掛著一把大鎖的鐵柵欄門。

門內(nèi)的崗亭里，空無一人。

陸衡：“？”

林默：“……”

兩人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的表情里讀出了一絲不妙。

陸衡快步走到門邊，目光在門上掃了一圈，最后定格在柵欄門上貼著的一張A4紙上。

那是一份公告。

白紙黑字，蓋著鮮紅的公章。

上面的標題，用加粗加黑的宋體打印著，每一個字，都比陸衡的頭還大。

【關(guān)于應對第9號超強臺風“樺加沙”停工的緊急通知】

陸衡一個字一個字地往下念。

“……為應對超強臺風‘樺加沙’可能帶來的極端天氣，根據(jù)《帝都市防汛應急預案》及市人民政府相關(guān)要求，我單位將于今日起停工一天……”

念完最后一句，陸衡僵在了原地。

臺風？

樺加沙？

停工一天？

他緩緩抬起頭，看了一眼頭頂。

陽光明媚，萬里無云，連一絲風都沒有。

這他媽……

“臥槽！”

一聲驚天動地的怒吼，在空曠的法院廣場上炸響。

陸衡感覺自已昨天喝下去的酒，在這一瞬間，全變成了火，從天靈蓋噴了出來。

宿醉的最后一絲混沌，被這荒誕的現(xiàn)實，沖擊得煙消云散。

“開什么玩笑！”他指著那張通知，整個人都快氣笑了，“人呢？臺風人呢？”

“就這天氣，你告訴我一會兒有臺風登陸？！”

他忙活了三天，熬了三個大夜，好不容易洗清了冤屈，帶著復仇的火焰，準備來給敵人最后一擊。

結(jié)果，法院因為一個不存在的臺風，下班了？

這比許倩倩的小作文還離譜！

相比于陸衡的暴走，林默則顯得異常平靜。

他掏出手機，對著那張通知拍了張照片，然后慢悠悠地揣回兜里。

“涼拌唄，還能怎么辦?！?/p>

他轉(zhuǎn)身，拍了拍陸衡的肩膀。

“走吧，先回學校?！?/p>

“回學校？”陸衡像個被戳爆的氣球，“就這么算了？我材料都準備好了！”

“不然呢？”林默反問，“沖進去把保安大爺揪出來，讓他給你立案？”

陸衡：“……”

他泄了氣。

兩人無奈地轉(zhuǎn)身，走在回去的路上。

來的時候，意氣風發(fā)。

回去的時候，垂頭喪氣。

林默走在前面，低頭擺弄著手機，點開了那個名為“404notfound”的工作群。

他看了一眼群里安靜的界面，手指在屏幕上敲擊。

【林默：今天法院不開門，都別白跑一趟了?！?/p>

他想了想，又補充了一句。

【林默：接帝都通知，臺風登陸，全城放假。還在律所的可以下班了，都休息休息?！?/p>

消息發(fā)出。

群里安靜了三秒。

然后。

【孫曉：老板……您……才知道嗎？】

一個弱弱的問句，拉開了序幕。

【胡濤：噗！不會吧不會吧？不會真的有人現(xiàn)在才知道今天要放假吧？】

【劉承：默哥你跟陸同學去法院門口看日出了？】

【孟佳：昨天下午三點，街道辦的通知就發(fā)到物業(yè)群里了……】

下面還附上了一張通知截圖。

鮮紅的標題，和法院門口那張一模一樣。

陸衡湊過來看了一眼林默的手機屏幕，臉上的表情，從青色變成了黑色。

他感覺自已的社會性生命，正在經(jīng)歷二次死亡。

林默的表情也有點掛不住了。

【林默：咳，昨天喝多了，沒看手機?！?/p>

他試圖挽回一點尊嚴。

然而，迎接他的，是更猛烈的攻擊。

【胡濤：@林默 老板，你這屬于嚴重的信息滯后??！要是擱在并購案里，因為這個，幾個億就沒了！】

【劉承：就是！今天這事，必須寫入我們404的經(jīng)典反面案例！標題我都想好了，就叫《論律所主理人因沉迷慶功宴而錯失一個億》?！?/p>

【孫曉：老板，您和陸總現(xiàn)在在哪？需要派車去接你們嗎？臺風天，外面不安全。（狗頭.jpg）】 這時，一個許久沒冒泡的頭像，突然亮了起來。

【趙延峰：頭疼……什么臺風？我怎么不知道？】

胡濤立刻抓住了新的目標。

【胡濤：@趙延峰 趙律！你也不知道？你昨晚喝了多少啊？我跟劉承把你拖回宿舍的時候，你還在喊著要跟君曜的張明遠再戰(zhàn)三百回合呢！】

【趙延峰：……】

【趙延峰：我撤回了一條消息?！?/p>

群里的氣氛，徹底變成了歡樂的海洋。

只有角落里，一個頭像始終安靜。

【秦依：……】

她發(fā)了六個點，表達了自已對于這個吵鬧律所的全部理解。

林默看著滿屏的吐槽，徹底放棄了抵抗。

他抬頭，看了一眼身旁已經(jīng)生無可戀的陸衡。

“你看，不只我們兩個?！?/p>

陸衡指著屏幕上趙延峰那條消息，哭笑不得。

“一個喝斷片的，兩個壓根不上網(wǎng)的。咱們律所這核心團隊，前途堪憂啊?！?/p>

他一把搶過林默的手機，手指在屏幕上飛快打字。

【陸衡：行了都別笑了！】

【陸衡：我跟默哥，現(xiàn)在被困在法院門口，回不去了?！?/p>

【陸衡：誰來救駕，今天晚飯我包了，澳洲龍蝦管夠！】

他發(fā)了一個“大佬抽煙”的表情包。

群里瞬間畫風一轉(zhuǎn)。

【孫曉：陸總！位置發(fā)我！我馬上讓陳麥師傅掉頭！】

【胡濤：我的王！我這就從床上彈起來去迎接您！】

【劉承：龍蝦！我來了！】

陸衡看著這群前一秒還在群嘲，后一秒就化身舔狗的同事，終于沒忍住，笑出了聲。

胸口那股被臺風耍了的郁結(jié)之氣，也隨之消散得一干二凈。

他把手機還給林默，伸了個懶腰。

“行吧，放假就放假?！?/p>

“正好，回去補個覺。”

林默接過手機，看著群里的狂歡。

他最后打出了一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