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臨那句算賬,讓姜嬛瞬間回過神來。
她眨了眨眼,小嘴一癟,眼圈說紅就紅。
剛才還帶著點茫然的表情,立刻切換成了泫然欲泣的模樣。
面對“興師問罪”,最好的辦法當然是苦肉計啦。
“你還敢跟我算賬?”她聲音帶著哭腔,小手抓住霍臨的胳膊,“我為了找你,不知求了多少人,不知吃了多少苦,但只要你沒事,我都心甘情愿?!?/p>
“而你嘞,你倒好,在這兒設套抓大魚,威風八面,還劈頭蓋臉同我置氣?!?/p>
姜嬛一邊說,一邊用盡畢生功力擠出兩滴晶亮亮的眼淚。
“你看我的臉,我的手,你看你看……”
她伸出那只被巖石劃破的手,灰撲撲的小臉上滿是干涸的血痕,聲音越發(fā)哽咽。
“要算賬,也是我跟你算賬……”
霍臨被她這倒打一耙,惡人先告狀的架勢給弄得一愣,但看她哭得梨花帶雨,心里頭哪里還有半分氣,只剩下無盡的心疼憐惜。
【都怪朕,她九死一生找過來,朕還把話說的那么重。】
【朕就是關心則亂,她人沒事就好,人沒事就好……】
他嘆了口氣,抬起那只沒受傷的手,有些笨拙地用指腹替她擦去臉上的淚痕,聲音軟了下來。
“這次是朕讓你擔心了,你想怎么算,算多少,朕都照辦,好不好?”
姜嬛向來能屈能伸,見霍臨服軟,危機解除,她也見好就收。
輕輕抬手,將他的手從自己臉上巴拉下來,攏在掌心握著不放,嘟囔道。
“不算了,就扯平吧?!?/p>
霍臨任憑她擺布,眼底閃過放縱親昵的笑意。
【嗯,朕都聽她的?!?/p>
另一邊,孫正和那名負責反埋伏的將領已經初步清理完戰(zhàn)場,安排好警戒,前來匯報。
“皇上,敵軍已肅清,此處不宜久留,是否立刻轉移回大營?”將領恭敬請示。
霍臨沉吟片刻,搖了搖頭:“天色已晚,夜間在沙海中行軍風險太大,傳令下去,就地尋找背風處扎營,嚴密看守俘虜,加強警戒,派人速回大營,將朕脫困的消息告之軍中主將,令他們穩(wěn)住局勢,明日一早,朕便回營?!?/p>
“是!”將領領命,立刻下去安排。
霍臨這才看向姜嬛,輕聲道:“今晚先在這里將就一晚,明日再回去。”
姜嬛自然沒有異議,雖然涉陷只是霍臨設的局,但他身上的傷卻不是作假。
必須立刻清洗創(chuàng)口,包扎敷藥,否則拖到感染,就得不償失了。
營地很快在凹地一處相對隱蔽的背風巖洞中暫作休整。
夜幕很快降臨,沙漠的夜晚寒氣刺骨,巖洞里生起了一小堆篝火,驅散了些許寒意。
霍臨靠坐在巖壁旁,傷口被隨行的軍醫(yī)重新清洗并上了藥,用干凈的繃帶包扎好。
但他拒絕了軍醫(yī)讓他休息的建議,堅持要守著。
而姜嬛裹著厚厚的毛毯,坐在火堆旁,偷偷瞄著霍臨。
跳動的火光映照著他棱角分明的側臉,雖然蒼白疲憊,但那雙眼睛在火光下卻顯得格外深邃明亮,里面像是燃著兩簇不會熄滅的火焰。
他坐姿依舊筆挺,哪怕受傷,也保持著一種刻在骨子里的警覺。
嘖,受了這么重的傷,流了那么多血,還硬撐著。
不過這樣子還挺好看的……
呸呸呸!姜嬛你想什么呢,他是傷號!傷號!
她用力搖了搖頭,把腦子里那些亂七八糟的想法甩出去,但心跳卻有點不聽話地加快了。
霍臨一直目視前方,視線投入漆黑的深夜。
但眼角余光,卻輕柔的落在姜嬛身上。
【在看朕嗎?】
【那朕要再坐直點。】
【不過朕左臉有擦傷,影響觀感,要不要換右臉對著她?】
姜嬛輕輕扯起嘴角,心跳被捂在溫熱的毛毯中,旖旎的朦朧升騰,她將身體往下埋了埋。
真是個傻瓜。
……
翌日,天剛蒙蒙亮,隊伍便整裝出發(fā),安全返回了北境大營。
主帥歸來,還生擒了北狄王子,整個大營都沸騰了,士氣大振。
霍臨一回來就立刻投入緊張的軍務中,聽取匯報,調整布防,接見將領,忙得腳不沾地。
與北狄的談判自然有專門的使臣和謀士去操心,不需要他這位皇帝親自下場,他的任務是坐鎮(zhèn)中樞,掌控全局。
直到夜深人靜,軍中事務暫告一段落,霍臨才拖著疲憊不堪的身體回到主帥營帳。
姜嬛早就等在里面了,桌上放著熱水和干凈的布巾。
看到霍臨進來,她立刻站起身:“忙完啦,我給你換藥,快坐?!?/p>
霍臨看著她眼底的關切和堅持,心中微暖,嗯了一聲,依言走到床邊。
【蕪湖,朕的傷員福利雖遲但到!】
【可這次的傷又多又重,密密麻麻的,會不會嚇到她?】
【她自己的傷口呢,現(xiàn)在還疼嗎?】
“朕無妨,倒是你的傷,換過藥了嗎,還疼不疼?”
姜嬛心中一動,眼底又有些溫熱。
自己這點傷,拿來裝裝可憐還行,真要和霍臨比起來,簡直是鬧著玩。
“放心吧,我不把自己照顧好,怎么有精力照顧你?”
邊說,她邊將霍臨按在床邊坐好,自然而然的替他解去外袍、內襯。
直到冰涼的指尖透著越來越薄的衣物,觸到他溫熱的肌膚時,兩人都微微怔了一下。
嗯......今晚這天氣,好像有點悶熱啊。
姜嬛輕輕搖搖頭,將那點燥熱的心思甩出腦袋。
先干正經事!?。?/p>
最后一件里衣褪去,姜嬛立刻屏息凝神,小心翼翼地伸手,解開了舊的繃帶。
當看到那幾處雖然已經止血結痂,但依舊猙獰可怖的傷口時,她的心被狠狠揪了一下,鼻子發(fā)酸。
只覺得自己拿濕毛巾的手都有些顫抖,卻還是盡量保持動作的輕柔,為他擦拭著傷口周圍的血污和藥漬。
這家伙,超人來的嗎?
這些傷她看著都疼,很難想象,霍臨是憑借多大的意志在忍。
霍臨垂眸看著姜嬛專注的側臉,長長的睫毛在她眼下投下柔和的陰影,火光將她的皮膚襯的幾乎透明。
姜嬛感覺到霍臨的視線,耳根有些發(fā)燙。
“我弄疼你了嗎?”她小聲問著,“要不要叫太醫(yī)?”
“不必?!被襞R輕輕搖搖頭,嗓音有些沙啞,“你...才是朕的良藥。”
【有她在,朕半點不覺得疼?!?/p>
【能見到她真好,別走好不好。】
好,我不走。
姜嬛在心里溫柔應著。
她重新為霍臨上藥,包扎。
整個過程,霍臨都異常配合,一動不動。
只有微微起伏的胸膛和偶爾滾動的喉結,泄露了他并非表面那么平靜。
直到包扎完畢,姜嬛才松了口氣,抬起頭,恰好撞進霍臨深邃的眸中。
他正一瞬不瞬地看著她,那雙平日里冷峻銳利的眼睛,此刻在跳動的燭火下,仿佛盛滿了細碎的星光,異常明亮。
姜嬛的心開始不受控制地狂跳起來,臉上剛剛褪下去的熱度再次涌了上來,甚至比剛才更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