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答應(yīng)。”譚松拉住秋榕榕的手腕，他的掌心有繭，貼在她手腕處陳年的疤痕上。

答應(yīng)的好處，秋榕榕已經(jīng)聽見。

不答應(yīng)的壞處，她還不知。

看著張律師陰險的笑，秋榕榕也知道這是個陷阱。

她問：“你先說是什么條件？”

“徐少住院，你去給他當保姆，直到他出院為止?！睆埪蓭熣f這種話沒有絲毫歉疚。

秋榕榕覺得意外，細想之下，又有些無奈地笑了起來。

這既不是折磨，也不是喜歡。

秋榕榕想起了已經(jīng)被馴化的葉向婉。

她知道，徐照這是需要一個新玩具。

葉向婉是舊的，她是新的。

僅此而已。

“我和他之前有過節(jié)，張律師應(yīng)該比誰都清楚，說不定我會趁此機會再搬起一塊石頭?！?/p>

“你不會?！睆埪蓭煔舛ㄉ耖e，“你是好人，怕坐牢?！?/p>

好人就活該被欺負。

好人就活該被槍指著！

秋榕榕怒視著他。

張律師也好，徐照也好，總是這樣自以為是。

普通人的生活容錯率本來就低，他們卻把毀了別人的人生當做一場游戲。

他們有家世作為退路，隨時都可以抽離。

但他們把普通人的生活毀了。

像葉向婉，像她自己，需要掙扎很多年，才可以從所受的傷害里爬出來。

甚至，有些人一輩子都無法從陰影里走出來。

“讓他自己去請保姆吧，我沒有給你做老媽子的習(xí)慣！”

這場談話不歡而散。

秋榕榕走的時候，張律師冷笑著看著她，撥了一通電話。

他很自信，秋榕榕會回頭。

畢竟，他們所做的決定，從來都只是通知，而不是好商量。

“天又下雨了?！被厝サ穆飞?，車窗半開，秋榕榕抬起手，冰涼的秋雨飄落在她的掌心。

譚松從口袋里抓了一把夜店順出來的開心果，放在她的手心，“會天晴的?！?/p>

可惜第二天仍是雨天。

天空像塊被揉皺的黑布，電閃雷鳴間大雨傾盆而下，狂風(fēng)卷著水霧，刮得樹葉亂飛。

秋榕榕正躺在周景行懷里，和他一起窩在客廳沙發(fā)上，看電影《兩小無猜》，正好在最后一幕，男女主埋在水泥里封存他們的最后一吻。

癲狂，匪夷所思，又印證了浪漫至死。

又是一陣驚雷。

秋榕榕從他的懷抱里起來，她擔心院子里的花，“我把院子里的花盆搬進來吧?！?/p>

周景行沒回她，他靠在沙發(fā)上。

電影快到大結(jié)局的時候他睡著了，長長的睫毛像黑鴉的羽翼覆蓋而下，睡顏安靜又無辜。

秋榕榕放輕動作，不打擾他。

她走到玄關(guān)處，打開門。

風(fēng)催著雨刮在她臉上。

她意外地看見譚松淋著雨在花圃里徘徊，任憑冷雨劈頭蓋臉地砸在他身上。

“譚松，你什么時候來的呀？也不打個電話?！鼻镩砰畔腠斨鴤阃馀?，但傘骨被吹到翻折，她只能棄傘而出。

雨聲大，他又不說話，秋榕榕不得不瞇著眼睛提高音量，“譚松，你別在那里站著了，有什么事情可以進來說，淋雨太久容易生病?！?/p>

譚松已經(jīng)在門口猶豫很久，他隔著雨幕看見秋榕榕，眼里滿是苦楚，喉結(jié)動了動，沒有走上前。

秋榕榕也顧不得撐傘，她沖進雨里，想讓他快點進屋來。

“對不起……”

雨水將他的聲音沖散，譚松停在了原地，他的眼神很復(fù)雜，秋榕榕看不懂。

“你說什么？”秋榕榕看見他的嘴唇一開一合，但是雨迷著眼睛，雷聲有那么響亮，她根本聽不清。

但秋榕榕看見，譚松正在對著她笑。

是無奈的苦笑。

秋榕榕向他伸出手，想拉他進去。

而譚松忽然上前，捂住她的口鼻。

他的手勁很大，胳膊上微微凸起來的肌肉勒住她的脖子。

在秋榕榕震驚的目光中，譚松想要把她拖進車子里。

那車子，秋榕榕見過，是沈硯川的。

“我沒有辦法，我昨天不應(yīng)該攔著你的，你沒有親人了，但是我還有……”

譚松在她的耳邊懺悔。

“徐照要逼死我媽，他把這次車禍的責任安在我媽頭上，說是我媽找的人，他偽造證據(jù)，說要把我媽送去坐牢，徐叔叔也不相信我媽?！?/p>

“只有拿你去換，才有希望?！?/p>

“你別怪我。”

“這是我欠你的，我以后一定會還給你?！?/p>

才不要！

秋榕榕掙扎著想要呼喊求救。

但譚松寬大的手掌緊緊地堵住她的口鼻。

雷鳴閃電，掩蓋了她喉嚨里的嗚咽聲。

直到。

“砰——”

一聲槍響。

秋榕榕看見譚松臉色慘白，肩膀滲出鮮血。

他松開了手。

秋榕榕摔倒在地上，滿身泥濘。

之前的綁架犯不知何時就潛藏在花圃里，手里拿著槍，用食指勾著轉(zhuǎn)了幾圈。

“我的小兔兔，我們又見面了?！?/p>

“你的監(jiān)護人沒有好好養(yǎng)你，差一點就讓你被別人綁走了?！?/p>

秋榕榕陷入劇烈的恐懼中，雙腿仿佛被冰凍住，意識還在，心跳聲響過天邊的驚雷。

她看著綁架犯一步一步朝著自己走了過來。

他抬起手，輕輕地撫摸她的頭頂。

然后，用槍抵住了她的嘴唇。

只要他手指頭輕輕一扣，子彈便會穿破她的嘴唇，打爛她的牙齒。從后腦勺的位置飛出去。

“噓——兔子是一種很安靜的小動物，你要乖一點，別發(fā)出聲音?！?/p>

秋榕榕不敢動。

這一切來得太快，打得她措手不及。

她眼睜睜看著那個綁架犯把譚松拖進車子里，開車離開。

他們離開之后，秋榕榕才跑進別墅里。

她發(fā)現(xiàn)周景行不在客廳里。

別墅通往后院的門開著在，門口卻沒有腳印。

秋榕榕樓上樓下喊著他的名字。

又用手機撥打他的電話。

找不到人，電話也打不通。

秋榕榕渾渾噩噩如同行尸走肉。

客廳的電視還在播放著結(jié)尾的參演人員名單。

沙發(fā)上殘余著周景行的體溫。

她坐在沙發(fā)上，濕漉漉的衣服貼著皮膚。

她開始止不住地顫抖。

無數(shù)可怕的想法要把她淹沒。

她害怕，害怕剛才的綁架犯從后門進入，把周景行綁走了。

這棟碩大的別墅空下來。

一開始有周叔叔，有周景行，有周淮遠，整棟別墅找不到他們的一張照片。

現(xiàn)在就剩她一個人。

如果不是手腕上戴著的黑曜石手串，秋榕榕都要懷疑，來歸墟市的這一個月，是不是她的一場夢。

她呼吸越來越急促。

臉色蒼白，嘴唇發(fā)青。

心率迅速加快。

然后眼前一黑，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