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么要怪她呢?
憑什么怪她!
秋榕榕手按在碎石上,兩只腿往后蹬,她害怕他的眼神,從最開始他綁架她,她就怕他。
她不敢看江無渡的眼睛。
他看她,從來都不是看一個人,而是像狼盯著兔子。
他有著尖牙利爪,哪怕只是輕輕地觸摸她,都會令她顫抖。
“壞兔兔,你弄壞了我最寶貴的東西。”江無渡舉起已經(jīng)被燒得破爛的兔子頭,一顆紐扣做的眼睛掉在地上,剩下破洞眼眶,張開著冒棉花的傷口。
江無渡半邊臉貼著燒焦的兔頭,顯得陰沉沉的,“你要用什么賠我呢?”
秋榕榕立刻說:“不關(guān)我的事?!?/p>
他露出白牙,笑得陰森可怖,“我有主意了,就用你的人皮重新縫一個吧!”
秋榕榕渾身發(fā)冷。
她努力讓自己語氣平穩(wěn),試圖讓這個瘋子回到理智的邊界線上。
“我知道你能聽懂人話,你能不能講點(diǎn)道理?!?/p>
“這個不知道是幾手的兔子玩偶服,我不穿,你硬要給我穿?!?/p>
“我睡覺睡得好好的,你把我從被窩里提溜起來,要我起來陪你玩捉迷藏?!?/p>
“家里又不是沒有手電筒,你偏要點(diǎn)個蠟燭來追我。”
“然后我藏在這里,你發(fā)現(xiàn)我從正面抓我就得了,又要從后面嚇我?!?/p>
“你把整個島的電閘關(guān)掉,黑燈瞎火的,我膽子小,是你的蠟燭燒到了我,害得我半夜還得跳湖里。”
“那湖水深,要不是我水性好,非得被這沉重的玩偶服拖下去,變成水里冤魂?!?/p>
秋榕榕被夜晚湖邊的風(fēng)吹得瑟瑟發(fā)抖,她說話的時候牙齒在打顫,控訴他的所作所為。
黑夜的郁金花海,她濕漉漉,冷冰冰,朱唇一點(diǎn)紅,訴說著不公平。
說到最后,她竟是長長地嘆出一口郁氣,“是你無理取鬧,不怪我?!?/p>
江無渡靜靜地望著她,他沒有去聽她話里到底在說什么,只是覺得她說話的聲音很好聽,柔軟得像是新出爐的栗子糕,軟軟糯糯。
他不想聽她說什么。
但他喜歡她說話的聲音。
秋榕榕見他眼神一直落在自己的嘴唇上,他那雙眼睛像是在黑水里泡大的,沒什么人味。
他像蜥蜴般一步步爬近,她坐在冰冷潮濕的泥地上,雙手撐著身后壓斷郁金香的花桿,拼命地向后縮去。
可江無渡身形逼近,陰影沉沉地壓下來,臉湊近,像是從陰間走來勾魂攝魄的冥官,“我可以剝你后背的一整塊皮,打過麻藥后不會太痛,兔子頭被燒毀的地方不算大,后背那塊皮應(yīng)該夠縫補(bǔ)了?!?/p>
江無渡絕對不是在開玩笑。
更不是在嚇唬她。
他說到做到。
之前,秋榕榕搬出過周景行的名號,但江無渡并不是太在意。
他也說過,秋榕榕是人質(zhì),而他和周景行是同伙。
周景行不會為了她,和他起沖突。
信啊。
秋榕榕都信。
信江無渡沒說謊,信在周景行的心里,她遠(yuǎn)不及他們重要。
秋榕榕抬起一只手,抵住他的胸膛,和他保持距離,偏著頭說道:“我會做針線活,你可以去找普通的兔子毛,我可以把這個頭套修復(fù)好?!?/p>
“你的皮更合適?!?/p>
“不合適?!鼻镩砰艈问謸沃?,又需要騰出一只手來攔著他,兩只胳膊逐漸發(fā)酸,“兔子玩偶就應(yīng)該用兔子毛。”
給可憐的兔子點(diǎn)蠟燭。
剩下的烤了吃。
江無渡沒說話,他陰森的目光令人頭皮發(fā)緊。
秋榕榕猶豫片刻,還是挑明了說道:“我知道周景行把我重新帶回島上你不爽,你覺得我可能會害他,所以趁著他離開小島,故意找我的茬,為的是讓我記住我自己的身份和處境。”
江無渡只是表面上看起來神經(jīng)質(zhì)。
實(shí)際上,他看似瘋狂的行為背后還是基于邏輯的考量。
就像今天,他半夜把秋榕榕從床上拽起來玩捉迷藏,不睡覺演這么大一出戲,無非是想告訴她,周景行不在的時候,他也有權(quán)利處置她。
他想讓她,別睡得那么安穩(wěn)。
“兔兔只需要吃草就夠了,不需要動用你的小腦瓜?!?/p>
秋榕榕不知道江無渡的過往。
她以為,他們?nèi)齻€都有親人葬身在火海里,所以對她恨之入骨。
如果秋榕榕知道,兔子真的只是兔子,她肯定每周都會要求廚師烤一只兔子吃肉,以緩解他被江無渡折騰后無處宣泄的小心肝。
秋榕榕聽他話語里有松動,立刻把自己的手工活吹得天花亂墜,保證把兔子頭恢復(fù)原樣。
“你信我,保證一模一樣?!?/p>
“我技術(shù)很好的,我以前還在家里繡過一張很大的清明上河圖十字繡。”
“放到古代,我可以去做繡娘?!?/p>
吹得有點(diǎn)大,不過不重要,先把眼前的危機(jī)解決。
秋榕榕貼心的詢問。
“這個兔子頭對你來說是不是很重要的東西?你總是叫我兔兔,如果你不介意的話,可以把你和兔子玩偶服的過去說給我聽?!?/p>
江無渡不準(zhǔn)備和秋榕榕說他的過往。
她的做法在他的眼里很幼稚。
她只是人質(zhì)。
沒必要知道這么多。
秋榕榕見江無渡沒動,趕緊從江無渡的身下爬出來。
“那我現(xiàn)在就拿回去修補(bǔ)啦?我保證這個星期修補(bǔ)好。”
周景行這個禮拜就會回來。
他回來后,秋榕榕要想個辦法讓周景行把她和江無渡分隔開,千萬別讓他們再單獨(dú)相處。
秋榕榕一邊這么想著,一邊彎腰伸出兩只手想捧起兔子頭。
就在此時,江無渡突然伸出手按在兔子頭上。
她拿不起來了。
“你給我重做一個新的?!?/p>
“啊?”秋榕榕愣了一下,但還是答應(yīng)下來,“也行吧?!?/p>
秋榕榕小的時候縫過玩偶,她擅長手工活,有原本這個損壞的兔子玩偶服作為打樣,她再復(fù)刻一個并不困難。
“秋榕榕,今天的事情,你不許告訴周景行?!?/p>
江無渡只要叫人名字,就準(zhǔn)沒好事。
秋榕榕下意識地點(diǎn)頭。
“上一次,你也是這么答應(yīng)的,但你還是去告狀了?!苯瓱o渡的唇角緩慢翹起,眼睛如同一潭死水,“在我相信你之前,我們先算上一次的賬?!?/p>
上一次是哪一次呀?
秋榕榕回想自己在周景行那里說的江無渡壞話。
嗯……她討厭他,為了避免和他單獨(dú)接觸,好像真的在周景行那里說過很多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