倀楚厲沒有擅自做主,而是把決定權(quán)給了程晚。
程晚沒說什么,只給了條件,若是秦深要留下來,那就讓她帶走奶奶的骨灰。
秦建國答應(yīng)了。
用沒什么用的骨灰換兒子回來,怎么看都值得。
葬禮結(jié)束,楚厲送程晚回了北城別墅,計劃著處理完工作上堆積的事就送奶奶回八里鎮(zhèn)。
只是程晚一刻也等不了,她聯(lián)系溫律中,當(dāng)天就安排好了車,趕回了八里鎮(zhèn)。
溫律中帶了平安一起。
等楚厲知道,程晚已經(jīng)走了半個小時。
楚厲在落地窗前站了很久。
他知道程晚心里沒了自己。
可他放不下。
“讓人跟著,別被她發(fā)現(xiàn)了?!背柗愿乐?。
吳助理趕緊道:“已經(jīng)安排好了?!?/p>
“算了,安排車,我親自過去?!?/p>
他要去接她回來。
八里鎮(zhèn)的房子還在,按照奶奶的遺囑,留給了程晚。
看著家里熟悉的模樣,程晚心口疼得厲害,她從未想過,只短短幾個月,便一切都物是人非。
她泣不成聲,狠狠地發(fā)泄著哭了一回。
隨后,將奶奶的骨灰送去鎮(zhèn)外的墓園入土為安。
奶奶的墓地早就被她自己安排好了,就在秦星晚旁邊。
溫律中看著墓碑上年輕女孩的臉,腦海里依舊是空白一片。
只胸腔里堵得慌。
記憶不再,但感覺不會出錯。
他很清楚,自己遺失的記憶里,有過這樣一位深愛的人。
他讓溫平安磕頭。
秦星晚的墓碑旁邊,是花店的溫老板。
她的墓碑上沒有照片。
也僅僅只有師父溫老板這幾個字。
看著,有些冷清。
程晚送了一束小雛菊。
最后,程晚拿出一張照片來,那是她一直收藏著的,是最珍貴的存在。
照片上有四個人。
程晚和秦星晚,秦奶奶和溫老板。
秦奶奶和溫老板坐在前面,程晚和秦星晚站在后面。
溫馨如一家人。
程晚將照片遞給溫律中。
溫律中只看了一眼,整個人激動起來,拿著照片的手在顫抖。
“姑姑?!?/p>
程晚其實有幾分猜測,所以才會將照片拿出來。
師父當(dāng)年重病,糊涂的時候提起過自己的家人。
她想念家人。
只可惜后來她一直糊糊涂涂的,問不清她的家在哪里。
已經(jīng)三年了,程晚希望溫律中能帶著這張照片回家。
“師父不喜歡拍照,所以只有這一張照片。”程晚傷感地道。
所以墓碑上,也沒有照片。
“她是我的姑姑,溫素雪,當(dāng)年為了調(diào)香,和家里斷絕了關(guān)系?!?/p>
溫律中提起往事,眼里一片濕潤。
他和姑姑,是溫家最叛道離經(jīng)的兩個人。
他還好,雖然做了律師,但和家里還有些聯(lián)系。
可溫素雪是直接失蹤。
二十幾年沒有音訊。
“程晚,多謝你?!睖芈芍杏质莻杏质歉屑ぁ?/p>
這張照片格外的珍貴。
帶回去,也是個念想。
程晚淚眼朦朧,低聲喃喃著。
“當(dāng)初我從福利院逃出來,在街上流浪了快要大半個月,是星晚撿到了我,她帶我回家,奶奶給我做了好多好吃的,師父給我洗頭發(fā)洗澡?!?/p>
“后來。師父看我在調(diào)香上有些天賦,就讓我拜了師,和星晚一起學(xué)調(diào)香?!?/p>
“星晚很聰明,學(xué)東西快,甚至能舉一反三,我不一樣,什么東西我總是要學(xué)個三四遍才會,師父常常鼓勵我,不厭其煩一遍一遍教我?!?/p>
那些往事,都帶著溫度。
暖得讓人想落淚。
“星晚很聰明的,她常說我們國人該有自己的香水信仰,所以后來她調(diào)出了二十四節(jié)氣?!?/p>
“我們約定,要將二十四節(jié)氣發(fā)揚光大,將東方香水推向全世界,也正是因為如此,她從被秦家拋棄的悲傷里緩了過來,將所有的心思都花在了香水上?!?/p>
她說著說著,笑了起來。
卻更悲傷了。
“后來她遇到了你,她喜歡你,為你折服,甚至在懷孕的時候期待那個孩子的到來?!背掏砜聪驕芈芍校瑴I光閃動。
可后來,溫律中失蹤,花店失火。
命中注定一樣。
溫律中蒼白著臉,頭抽疼著。
溫平安勾勾溫律中的手,“爸爸?!?/p>
孩子很敏感,隱約知道爸爸媽媽之間有些不愉快。
他不想爸爸媽媽再分開。
可程晚,就是要在秦星晚墓前,把話說清楚。
她摸摸溫平安的頭,讓他自己先玩兒。
她鄭重地道:“溫律中,你把平安給我,我要讓他改姓秦?!?/p>
之前,她就跟溫律中提過,讓他將孩子給她。
這次,是當(dāng)著秦星晚的面,再提起這件事。
“你是律師,家境條件也好,再想結(jié)婚,是極容易的事?!?/p>
“平安不一樣,他體弱多病,需要大人花心思去照顧,你若是結(jié)婚,便沒有了這樣的心思?!?/p>
“再者,這是星晚拼命生下來的孩子,是她唯一的念想?!?/p>
字字句句,都在理中。
星晚沒有了,奶奶沒有了。
可秦家,總歸要有人。
溫律中喉嚨里干澀得厲害。
雖然失憶了,可他帶了平安三年,是疼在骨子里的。
真要放棄,他做不到。
可程晚說得又在理。
孩子是秦星晚生的……甚至是秦星晚懷孕的時候,他已經(jīng)失蹤。
他沒有資格拒絕。
“程晚,我需要時間?!睖芈芍辛季貌砰_口。
他看向蹲在地上玩石子的兒子,深深后悔。
如果自己當(dāng)時守在她身邊,那么如今,他們該是一家三口團聚。
而不是天人永隔。
程晚沒有再問,把平安放在自己身邊養(yǎng)和改名這兩件事,她不會放棄。
處理完奶奶的后事,已經(jīng)晚上九點。
程晚將溫律中和溫平安帶回了老家的房子。
雖然冷清,家里卻收拾得干干凈凈。
溫律中從附近的便利店里買了點泡面和雞蛋,親自下廚,做了雞蛋面。
他的手藝不錯。
程晚本來胃口不佳,都吃了一小碗。
溫平安很給面子的吃了兩碗。
窗外。
樹影里。
楚厲一直站著,臉色在黑色的陰影里,辨不清神色。
僅僅隔著幾步之遙。
他卻始終沒有邁出那一步。
因為那扇窗戶里的人,像極了一家三口。
男人下廚,女人陪著孩子。
孩子不知道說什么,惹得女人滿臉寵溺的笑。
最后男人叫他們吃飯。
溫馨得讓他眼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