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聽竹攥緊了手指,眼睫紛飛閃爍,但很快就收斂了最初的慌亂,重新冷靜下來,說:
“……徐總,事情不是您想的那樣。”
保鏢拉了一把椅子過來,徐斯禮隨意地坐下,連眉梢都沒有抬起來,尾音拖出輕慢的調(diào)子:“哦?”
阮聽竹咽了咽口水,腦子里的思路已經(jīng)很清晰了——既然已經(jīng)被找上門,那就不能嘴硬不承認,也不能強行否認,否則更加死無葬身之地。
她得順勢而為。
“……是,我承認,我認識陸先生?!?/p>
阮聽竹抿了抿唇,穩(wěn)住聲線說,“當年陸老先生臥病在床,我的老師是他的主治醫(yī)生,我跟在老師身邊打下手,所以才跟陸先生有了交集。”
徐斯禮桃花眼里沒有一點波瀾:“剛才不是說不認識?”
“您聽我繼續(xù)往下說,就知道我一開始為什么否認了?!比盥犞衤曇舴跑洠植皇l理。
徐斯禮看了一下手表,時知渺這頓午飯應該要吃兩小時,還有時間,就聽她能說什么。
“說?!?/p>
阮聽竹看著徐斯禮,低聲道:“我也承認,我聯(lián)系過薛昭妍?!?/p>
“那天,我偶然聽到醫(yī)院的同事說起您和薛昭妍的舊事,還提到你們有一個女兒,我很驚訝,也很好奇……您應該,也有察覺到吧?我從高中起就喜歡您了?!?/p>
阮聽竹咬唇,表情流露出一種難以啟齒,但事到如今也不得不說了的赧然。
“聽說了這樣的事,我就想弄清楚來龍去脈,想著,如果是真的,那我是不是……也有機會了?”
徐斯禮手肘擱在椅子扶手上,支著額角,對她的“告白”沒什么反應,神情像冰面映出的月光,涼得人發(fā)慌。
“所以,你就想到找當事人問?”
“是……畢竟這種事,還是當事人比較清楚?!比盥犞裾f完又急忙解釋,“但我當時真的沒有想做什么!我真的、真的想破腦袋也想不到,事情會演變成現(xiàn)在這樣!”
她捂住嘴,有些悲傷,“難怪有句老話會這么說,‘蝴蝶煽動翅膀,卻在南美洲引發(fā)了一陣颶風’,這世上的事,真的是很難人為控制住。”
徐斯禮哂笑:“繼續(xù)說。怎么想到找陸錦辛幫你?”
“我覺得陸先生認識的人多,想著他可能知道薛昭妍,就抱著試試的心態(tài),去問了他?!?/p>
阮聽竹慢慢敘述,“結果陸先生真的幫我找到了薛昭妍的聯(lián)系方式,我打了過去……薛昭妍說,她可以回答我的問題,但前提是,我也要回答她的問題……”
“她的問題也很簡單,就是想知道,徐總和時醫(yī)生現(xiàn)在的關系怎么樣?我實話實說,你們很好很恩愛,誰知就是這句話刺激到了薛昭妍,她一聽說你們很好,就要回國找你們麻煩,還要我?guī)兔Α?/p>
“這哪是我一個小小的醫(yī)生做得到的?即便我做得到,我也不可能幫忙的,所以我當時就拒絕她了!”她義正詞嚴!
而徐斯禮這會兒在想的是……小蝸牛午餐吃什么呢?
她給他發(fā)的微信,有個語氣詞“呀”,想來見薛昭妍那一面,應該沒太影響她的心情,沒太影響她的胃口。
那就好~
對面的女人還在演:“可是我沒想到,陸先生會自己去找薛昭妍!我也是后來才想明白,陸先生應該是從薛昭妍身上看到了機會,覺得可以利用她對付您和時醫(yī)生?!?/p>
阮聽竹一副無心之失卻釀成大禍、懊惱不已卻無計可施的模樣。
“徐總,真的!我只給薛昭妍打過一次電話而已!后面的事,什么薛昭妍偷渡回國、在餐廳用花盆砸傷你們,還有從地下室越獄到宴會廳,這些都不關我的事!”
她突然一把抓住徐斯禮的袖口,眼里滿是真心,“徐總,我喜歡您,誰會故意去害自己喜歡的人呢?”
徐斯禮回過神,瞥了眼她的手,直接抽回。
“……”阮聽竹表情有點訕訕,又想起什么,迅速從沙發(fā)上拿起自己的手機,解鎖,點進社交平臺,將自己為時知渺解釋和辯護的言論展示給徐斯禮看。
“徐總,我知道,我無意間引起的這場風暴,給您和時醫(yī)生添了很多麻煩,所以這些天我都在盡力彌補,我還發(fā)動我們醫(yī)院的同事一起在網(wǎng)上為時醫(yī)生說話,澄清謠言……不信您可以去醫(yī)院問,我是不是最支持時醫(yī)生的人?”
她又點開通訊錄,將那一長串撥打給陸錦辛,卻顯示未接通的記錄亮了出來。
“還有這個,慶功宴后,我就一直在聯(lián)系陸先生,想讓他停手,不要再針對徐氏了,可是他不接我的電話……我真的沒辦法。”
“但好在,現(xiàn)在真相大白,時醫(yī)生被釋放了,徐氏的口碑也在好轉(zhuǎn),要不然我真的要自責死了?!?/p>
她的言行舉止情真意切,再配合手機上的證據(jù),看起來確實很“無辜”。
就連站在徐斯禮身后的周祺,眉頭都微微皺了一下——要不是這件事是他親自調(diào)查的,他都要信了阮聽竹的話。
阮聽竹見徐斯禮依舊不說話,以為自己的表演起了作用,決定祭出殺手锏。
她抬起眼,癡癡地望著徐斯禮:“徐總,您難道不相信我喜歡您嗎?從高中時候起,我就喜歡您了,您還記得嗎,那時候?qū)W校里好多人都在傳我們在談戀愛,您也沒有否認?!?/p>
她又點開那段錄音,“這個是我不小心錄到的,一直舍不得刪,每天都要聽好幾遍……徐總,喜歡一個人怎么會舍得去傷害他呢?”
“就像您對時醫(yī)生那樣,呵護都還來不及……現(xiàn)在這一切演變成這樣,真的非我所愿?!?/p>
“但我也認錯,如果時醫(yī)生和徐總需要我做出補償,我也一定會盡自己所能彌補,只希望徐總您不要誤會我,更不要討厭我?!?/p>
她甚至試圖喚起徐斯禮的“共情”,讓他相信自己的真心。
徐斯禮終于有了動作。
他抬手,伸向阮聽竹。
“手機給我?!?/p>
阮聽竹心中一喜,以為他被自己說動了,連忙將手機放在他的手心上:“您隨便看?!?/p>
她垂下眼,暗自慶幸,自己這些天在心里預演過無數(shù)次,萬一被發(fā)現(xiàn)了怎么辦,現(xiàn)在才能應對自如。
她只是一個暗戀徐斯禮,所以好奇他的感情史,誰知打開了潘多拉的魔盒,導致一切失控的無辜者,她雖然有責任,但罪不至死。
徐斯禮接過手機,指尖在屏幕上隨意滑動,翻看她那些為時知渺辯護的發(fā)言,又去看那一長串未接電話,最后順手刪掉那條錄音。
最后,他看向阮聽竹,淡淡道:“你挺聰明,也挺自以為聰明,但我說了,我要是沒有實證,不會找上你。所以——”
“你演夠了嗎?!?/p>
他的語氣不重,但話音落下,兩名保鏢就倏地上前,抓住阮聽竹,直接將她按跪在地上!
阮聽竹毫無防備,十分錯愕,猛地抬起頭:“徐總?!”
周祺拿出幾張照片,直接懟到她面前——這赫然就是薛昭妍收到的,有人郵寄給她,告訴她,薛芃芃在薛家遭受虐待的照片。
徐斯禮也將她的手機轉(zhuǎn)向她,他已經(jīng)在她的微信里找到一模一樣的圖片。
他玩味兒道:“AAA專業(yè)修圖P圖改圖王哥,確實很專業(yè),回頭記得給人家一個好評?!?/p>
“——如果你還有‘回頭’的話?!?/p>